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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2:01 作者: 青端
燈啪一聲關上,屋裡暗下來。
童淮朦朦朧朧地等了會兒,差點睡著,覺出不對,又睜開眼。
薛庭沒有上床睡覺,他擰開了小檯燈,坐在此前被霸占的書桌邊,手裡的書又翻了一頁。
童淮揉揉眼,聲音因為睡意軟軟的:「你還不睡呀?」
薛庭有輕微的精神衰弱,平時就很難入睡,熬到一點半或兩點才會有睡意,乾脆就把這段時間拿來繼續學習,現在對他來說還早。
他偏了偏頭,低下眉眼,檯燈光鍍在他清冷俊美的側頰上,五官輪廓顯得很深邃,骨子裡的冷淡被夜色與燈光剔去,整個人連帶著語氣,似乎都溫和了幾分:「你先睡吧。」
童淮睡意愈濃,唔了聲,倒回去闔上眼,模模糊糊地想:
哦,原來他也是人。
即使有天賦加身,所有的從容不迫、舉重若輕,背後也必然浸透了汗水。
屋內又沉寂下來,只有童淮逐漸綿長和緩的呼吸聲與書本輕微的翻頁聲。
時針慢慢走向兩點。
薛庭其實沒看進多少,像是在特地等著這個時間。時間一到,他漫不經心地合上書,托著腮歪著頭,觀察童淮的睡容。
檯燈光只籠罩了書桌範圍,床上光線暗淡,模糊勾勒出精緻起伏的俊秀輪廓。
他無意識地轉了轉筆,隨即關上小檯燈,輕輕躺到床上。
青春期的男生都在長個頭,童淮其實確實長高了。
單人床不大,即使薛庭有意要拉開距離,童淮的體溫依舊離得很近。
他的腦袋偶爾磨蹭下枕頭、手在被子底下移動時帶起沙沙輕響、無意識的夢囈、還有一呼一吸的聲音,每個細微的動作,都被靜寂的夜色與近在咫尺的距離無限放大,鑽入腦中,鋪開成一幕幕清晰的畫面。
睡個覺也這麼不安分。
身邊躺著個很能折騰的大活人,薛庭毫無睡意,睜眼望著天花板。
睡夢中的童淮忽然咕噥了句什麼,翻了個身,半邊身子擠進了薛庭懷裡,腦袋蹭到他頸窩前,傷腿擱在他腿上,反客為主,相當囂張。
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到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童淮天天喝奶,連帶他身上也仿佛有一絲清甜好聞的奶香。
薛庭渾身一僵,正要直接把人掀開,唇邊忽而掃過暖暖的鼻息,童淮往他臉頰邊蹭了蹭,委委屈屈地說夢話:「不想寫作業……」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放鬆下來,輕輕推了推童淮,沒推開。
太糟糕了。
他長這麼大,還從未這麼被動過。
撒嬌的童淮就很難拒絕了。
沒想到睡著了更難搞。
這小捲毛到底是個什麼品類的小妖怪?
捲毛妖怪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還夢到被捨棄在家的史迪仔,在夢裡抱緊了不撒手。
翌日,童淮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枕頭邊已經空了,沒留下溫度。
薛庭早就起床了。
他幾點睡的?起那麼早?
童淮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揉了揉眼角,還發著困,耷拉著頭毛伸手去夠桌上的衣服,扒拉到一半,猛然想起件事。
今天周一,他忘記把校服帶來了!
過一陣似乎有領導要來檢查,章主任摩拳擦掌,提前整頓校風,從上周起就天天堵在校門口盯著,不穿校服的一律禁止進入。
換以前,童淮還能矯健地翻牆,現在半瘸了條腿,實在虎不起來。
他正琢磨讓薛庭帶他回家拿校服,薛庭就推門而入,瞟了他手裡的衣服,明白他目前的困境,走到衣櫃邊,把自己的另一套校服扔過去。
童淮覺得這也行,還省事,脫下睡衣,換上校服。
穿上了,他才發覺不對,擰起眉扯了扯袖子和褲腿:「你衣服太大了。」
薛庭比他高,校服也大個號,把童淮襯得格外小隻。
薛庭眼裡有不太明顯的笑意閃過,故意冷下臉,揚了揚手機:「六點二十了,再去你家換校服會遲到。」
遲到了更慘,要被老章押在門衛室里默寫校規。
童淮立刻不叨叨了,伸手要薛庭扶他下樓前,腦中隱約掠過了點什麼。
但那念頭一閃即逝,跑得太快,他沒抓住。
薛庭果然起得很早,餐桌上擺著一屜小籠包、燒麥和豆漿,熱氣騰騰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買的。
童淮早起食欲不振,叼了個燒麥,背起書包:「走吧。」
薛庭眄他一眼,塞了杯熱豆漿到他手裡。
等出了門,坐上自行車,晨風迎面撲來,童淮才感到冷。
臨嵐真的降溫了。
他幾口解決了那個燒麥,雙手抱著豆漿杯,暖著手喝了兩口,戳戳薛庭的腰:「婷婷,你冷不冷啊?」
薛庭沉默了一陣:「每次你這麼叫我,我心裡都挺暖和的。」
「……可以冒昧問一下為什麼暖和嗎?」
薛庭側了側頭,狀似和顏悅色地問:「聽說過怒火嗎?」
童淮默默縮了縮脖子,瞅了眼薛庭裸露在外的手,琢磨著:這幾天還好,過一陣再降溫騎自行車得多冷?
為什麼薛庭不坐公交車呢?
等等。
對啊。
為什麼他不回家換了校服,然後坐公交車去學校?
童淮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呆呆地回頭看了眼早被拋到後邊的老屋和即將越過他們的公交車,愣了好一會兒,偷偷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