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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2:01 作者: 青端
車停到樓下,童敬遠沉默地看了會兒二樓老舊的窗戶,眼裡掠過點點懷念與傷感。那間老屋對他和童淮而言有特殊的寓意,他也沒問童淮為什麼想住這邊,怕傷到小孩兒的心。
童敬遠摟著兒子尚且瘦弱的肩,往那邊走:「這邊地方小,不好放東西,禮物和自行車都在那邊家裡,記得去拿。」
童淮卻沒動。
天光暗淡,路燈還未亮起,童敬遠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到這兒就行了,你不是要趕飛機嗎,快去吧。」
童敬遠的動作一頓。
童淮抬眼,撇撇嘴,似乎很不耐煩又很嫌棄:「一路上偷偷看了多少次手錶,以為我沒注意到?看你這眼睛裡的紅血絲,熬了多久沒睡覺啊?去機場路上滴個眼藥水,上飛機了睡一覺,別老拼了命地壓榨自己,你不是壓榨人的資產階級嗎……」
小孩兒叨叨咕咕地碎碎念著,童敬遠愣愣地看著他的小兒子,直到童淮停止了叨叨,他才恍然驚醒。
他家淮崽已經不是小時候那么小小的一隻了,需要時時刻刻地盯著,小心翼翼地護著。
他長大了,一手插在兜里,校服大大敞著,高高瘦瘦,乾乾淨淨,是在學校里呼朋喚友地跨過走廊,吹個口哨就能讓小姑娘臉紅的美好年紀。
作為父親,他理應參與童淮的每一步成長。
但他顯然是不稱職的,不知不覺就錯失了許多。
童敬遠喉間發澀,輕輕吸了口氣:「崽崽,對……」
「好了好了,從小到大說過多少次了,我都聽膩了,對你自己好點兒就成。」童淮仰著臉,淺褐色的瞳眸像塊琥珀,清澈透亮,「快去吧,今年過年紅包發大點啊。」
童敬遠沉默片晌,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
分明任性鬧彆扭的總是童淮,但不斷被包容的反而是他這個父親。
趕飛機確實快來不及了,說不了什麼,能說的也說過了無數次。
童敬遠揉了揉兒子的小捲毛,溫聲應了是是是,最後抱了抱他,才回到車上。
童淮站在薛庭經常等著他的路燈下,目送那輛車消失在街尾,慢悠悠挎著書包上了樓。
他沖了個澡,癱到沙發上,心裡其實不太開心,悶悶地什麼都不想做,也懶得去開燈,乾脆就在逐漸吞沒光線的暮色里,閉眼睡過去。
屋裡浸在沉寂的黑暗中,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直到手機突兀地震響起來。
童淮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迷迷糊糊地抓了把頭髮,從地上撿起手機一看。
來電人是薛庭。
對了,薛庭今天回來!
鮮少的多情善感瞬間消失,他唇角噙起絲笑,接起電話:「婷婷!你回來啦!」
「……」話筒里薛庭的聲音異常冷漠,「下次月考自己努力。」
童淮誠誠懇懇地叫:「庭哥。」
薛庭輕輕嗤笑了聲,他聲音好聽,連嗤笑都仿佛一把小勾子,勾得童淮的耳朵一陣發癢。
他不太自在地換了個姿勢,旋即就聽薛庭問:「你在哪?」
「啊?」童淮茫然,「我在家啊。」
「……我在你家樓下。」
童淮呆呆地「啊」了聲,看了眼隱約透著點光的窗戶,騰地跳起來,沒來得及換衣服,穿著洗完澡隨便套上的小短袖,急匆匆地跑下樓。
薛庭等在那盞路燈下。
他側對著童淮,半邊臉龐陷在黑暗中,明暗界限模糊,眉高眼深,表情淡淡,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疏離又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
明明就幾步路,童淮腦門上卻冒出了點熱汗,一口氣跑下來,看著那樣的薛庭,又不太敢靠近。
晚上十一點,這邊街區已經很靜了。
童淮的腳步聲尤為明顯。
薛庭側頭看來,視線定在童淮身上的瞬間,籠罩在周身的那種疏離冷淡的氣場一下散了。
薛庭又是那個熟悉的薛庭了。
童淮立刻挨近。
薛庭漫不經心地伸手揉了把他的頭髮:「走吧,去餵貓。」
童淮嗯嗯唔唔地跟上,話匣子不用鑰匙就叮地打開,許多在微信上說不清楚的話傾倒出來,眉飛色舞、語速飛快。
薛庭推著自行車,也不打斷他,偶爾沉穩地回應一聲「嗯」。
「對了,昨晚我過去時,小花不在,」童淮疑惑,「它平時不都在那,還會去哪兒?」
薛庭也拿不定主意,沉吟了會兒:「可能是去巡視領地了。」
到了那條窄巷,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
這條巷子兩壁高,遮擋著天光,因為太深,路燈光也探不進來,空蕩蕩的。
別說晚上,白天一個人走在這種巷子裡,都難免會想到些神神鬼鬼。
童淮雖然不怕黑了,還是有點慫,每晚來餵貓時都循環播放著大悲咒,餵完貓就跑。
有天離開時,他不經意回頭,發現小花居然跟在後面,見他看過來,轉身就走,背影冷酷無情。
再之後的幾天,他離開時都會偷偷往後看。
花里胡哨的三花貓邁著輕盈的步子,警惕地左顧右盼著,跟在他後面。
不知道是送他離開,還是看出他慫,護送他走這段路。
發現這一點後,童淮感覺小花的性格簡直是薛庭本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