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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2:01 作者: 青端
「你背我吧。」童淮仰起臉,像個小孩兒一樣討好的笑,伸出雙手,像是早就準備好了這個說辭,眼睛亮亮的。
薛庭和他對視片刻,蹙起眉,後知後覺地發現一件很不妙的事。
……撒嬌的童淮,很難拒絕。
像一罐子五顏六色的漂亮糖果,撒著歡滾出來,散發著甜香,積極地邀請人嘗一嘗。
誰能拒絕呢。
意識到這一點,薛庭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消失,有點微妙的不爽。他傾身和眼巴巴的童淮對視片刻,冷著臉把他拔起來,放下書包給他背上,然後背對著他彎下腰。
童淮立刻順杆爬到他背上,雙腳離地,享受地眯起眼。
臨嵐市已經開始降溫,夜晚沒那麼燥熱,涼涼的風吹在額頭上很舒服,他頭一點一點的,幾乎就要沉沉睡去。
就在薛庭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童淮忽然輕聲開口:「我以前很討厭語文。」
他醉酒後說話有些含糊不清,語調綿綿的,像棉花糖,又輕又軟。
討厭什麼?俞問,還是語文?
薛庭側了側耳,揚了揚眉。
他個人比較傾向前面那個。
「小學時候,」童淮睜開眼,喃喃道,「老師總讓我們寫一篇命題作文。」
「嗯?」
「叫我的媽媽。」
他每次都留了一卷空白,被嚴肅的語文老師點起來,質問他為什麼沒有好好完成作業。
他從不解釋,犟著脖子站在座位上一聲不吭。
那時候童敬遠還沒把他接回去,從他爺爺奶奶那兒知道這件事,沉默了很久,來看童淮時眼眶微紅。
爺爺奶奶心疼童淮,勸童敬遠給童淮找個新媽媽,免得小孩在學校一直受委屈——小孩子最是純白無瑕,也最懂一臉天真地傷人,總有那麼幾個,會在聽說閒言碎語後,跑到童淮面前嘻嘻哈哈地調笑。
童淮就經常和他們打架。
童敬遠聽完,認認真真地和年齡尚小的兒子談了話,問他想不想要個新媽媽。
父子倆很有默契。
他們都是念舊長情的人,一個不想要新妻子,一個不想要新媽媽,寧願固執地守著別墅後面那座不再有女主人的花園,還有經年陳舊的家庭錄像帶。
童淮還模模糊糊記得,那天童敬遠抱著他,對爺爺奶奶說:「崽崽的媽媽是我花光運氣才遇到的,這輩子也就這麼一次,沒有第二次了。」
薛庭的腳步一停,先前在火鍋店聽到俞問的醉語時的那種細細密密、讓人喘不過氣的情緒又壓到了心口,酸酸軟軟。
他的聲音柔和下來:「不會再有人讓你寫那篇命題作文了。」
「嗯。」
大概是在桌上聽其他人抱怨時提到了作文,童淮才突然想到這麼一樁陳年舊事。
他闔上泛酸的眼皮,整個人像飄在一片海里,隨著波浪起起伏伏,不知不覺間,意識慢慢下沉,陷入沉睡。
下車的地方離童淮家不遠,薛庭走到他家樓下,想叫童淮,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就這麼把童淮一個人放在家裡,好像不太安全。
新聞報導上,每年因為醉酒的嘔吐物窒息死的人不在少數。
薛庭沉思片刻,望了眼遠處的公交車站。最後一班車正在候人,但往後的有截路最近在修,不太平穩,顛簸得厲害。
他抿了抿唇,收回目光,動作很輕柔地將童淮往上託了托,背著童淮,繼續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安靜的路燈熏亮著夜,燈光拖長了他們的影子,再一盞接一盞,延展至望不到盡頭的模糊邊界。
他忽然想起童淮的那句抱怨。
周遭沒有人,越往裡走越僻靜。
背後的人也已經睡著了,呼吸清淺地蹭過他的頸邊。
薛庭低斂雙睫,聲音很輕:「生日快樂,崽崽。」
夢中的童淮覺得自己趴在一片羽毛上。
風很溫柔,背著他的人也很溫柔。
第24章
童淮醒來的時候, 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灼熱的陽光從窗簾縫隙中擠進來, 灑在眼皮上,他迷迷瞪瞪睜開眼,被陽光晃到,咕咕噥噥:「老童你怎麼又拉我窗簾……」
嘀咕完了,眼前漸次清晰,瞅見是個陌生房間,他一個激靈坐起來。
搭在身上的薄毯滑落下去,童淮迷茫地左右看了看。
這個房間的空間不是很大,床、簡易書架、書桌和衣櫥占了大半空間, 但因為收拾得整整齊齊, 也不顯得逼仄擁擠。
身下的床不算軟, 但也不硌人,被子和床單都是冷淡的北歐灰,有股熟悉的好聞氣息。床邊是書桌, 上面堆疊著幾摞書和試卷、練習冊, 對面的屋門上有個鏢靶。
和童淮亂糟糟的狗窩不一樣,這是個井然有序的房間。
就是生活氣息不濃。
童淮腦袋有點疼, 眨了眨眼, 隱隱約約想起了昨晚的事。
他喝到一半就醉了,然後薛庭送他回來,之後的事都記不清了。
所以這是薛庭的房間?
童淮很有領地意識, 房間只讓童敬遠、爺爺奶奶和俞問進, 進去前還得打招呼, 得不到允許也禁止入內。就連照顧了他幾年的陳阿姨,也只能一周去打掃清潔一次。
雖然說不上來,但童淮有種小動物般敏銳的直覺——薛庭和他一樣,也是個很注重私人領域的人,不會允許其他人隨意進入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