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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1:27 作者: 說與山鬼聽
    車子開到了鬧市區, 雨雖然停了, 馬路上依舊濕漉漉的, 路邊的花挨過了剛剛暴雨的洗禮, 此刻都重新煥發了生機, 顫顫巍巍地沐浴在雨後的陽光之下。

    馥碗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說:「下雨了, 我不想貓死,就撿走了。」

    他在解釋下午撿小黑貓的事情。

    「可以啊。」羅域聽了,鋒銳的眉眼間露出兩分散漫的笑意,聲線不像之前那麼啞,反而有些帶著驚喜的悠揚, 說:「動物不比人,它們需要照顧和關愛才能活下去, 你做得很好。」

    馥碗轉過頭,瞥了他一眼, 面無表情地說:「你像在哄幼兒園小朋友。」

    「哪跟哪呢?」羅域忍著笑,正色地說:「我從來都是認真地在夸小碗貓……嗯, 小朋友。絕對沒開你玩笑。」

    馥碗皺起眉, 危險地重複:「小碗貓是什麼東西?」

    「字面上的意思。」羅域樂得逗馥碗聊天,說:「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孩給我備註叮噹貓。我都22了, 怎麼說也是大貓, 大貓養的是小貓, 可不就是……」

    話音未落,熟悉的拳頭就向腹部砸了過來,羅域眼疾手快地攔住那隻瘦骨伶仃的手,把小拳頭裹在掌心裡,嚴肅地說:「還在開車,不要鬧。」

    馥碗冷著臉把手收回去,說:「誰在鬧?」

    「好好好我在鬧。」羅域投降,安撫地問:「既然那麼喜歡那隻貓,為什麼答應讓老頭子帶走它?」

    「不喜歡。」馥碗嘴硬地反駁。

    羅域也不拆穿他,想了想說:「我小時候很喜歡寵物,但養不了有毛的,我爺爺就讓我養了一隻烏龜。」

    「現在在哪裡?」馥碗問。

    「已經死了。太多年了,寵物也有生老病死。」羅域看了一眼馥碗,笑著說:「這也沒什麼,我從它出生陪伴到死亡,很圓滿,那隻烏龜也沒受過什麼委屈,想起來只有懷念。」

    馥碗轉頭跟男人短暫地對視了一眼,羅域因為要開車,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專心地看著路況。

    馥碗卻沒有挪開眼,在對視的一瞬間,他覺得羅域的眼睛裡有一種非常深厚綿長的感情,那樣溫暖的東西讓男人狹長淺淡的眸子裡仿佛盛了星星,有種很自然舒服的好看。

    羅域氣質偏冷,哪怕五官非常俊美,也完全掩蓋不了骨子裡透出來的冷寂,工作作風也鐵血專制,可生活中卻總給人一種情感格外豐富的錯覺,好像冬季里深夜港口長明的燈塔。

    馥碗難得對著男人的側臉發了一會兒呆,又回過神來。

    大約是羅域的說法說服了他,給了他共鳴,又或者是這時候氣氛太溫暖,馥碗靜了一會兒,輕聲說:「貓放在公寓裡,會死。沒人能養它。」

    羅域微微斂起眉,問:「不是還有我們倆?」

    「會死。」馥碗非常執拗,又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對方,毫不留情地說:「你工作很多,晚上不一定回家,我要上學,不在公寓,貓會餓死。」

    「……」羅域哭笑不得,無奈地說:「我們可以白天把它送去寵物店託管,晚上我下班再接回來。」

    「你不能靠近它,它會抑鬱自閉,吃不下飯,也會死。」馥碗認真地說。

    「貓有這麼脆弱?」羅域有些遲疑,斟酌著說:「多買些貓玩具貓爬架,白天寵物店的小姑娘也會陪它,怎麼自閉得起來?」

    「你不會做貓的食物,它會毒死。」馥碗平靜地說。

    羅域捏了捏眉心,頓了頓,說:「馥碗小朋友,你要對養貓這件事有一點信心,那隻貓看起來很瘦,但我相信它是堅強的。我們也可以照顧好它。」

    馥碗搖了搖頭,輕聲卻堅定地說:「活的東西都很容易死,人也容易生病,沒有了就找不回來,不要冒險。」

    這話說得很隱晦,羅域卻聽懂了。

    貓容易死,羅域容易過敏,小朋友不願意冒險。

    他抬起手重重地揉了一把馥碗的頭,啞聲說:「小朋友就應該開開心心的,大人要考慮的事情,不應該讓你來擔心。不過……」

    羅域停了停,輕快地說:「你都說不合適了,我們就先放放。反正你要軍訓,也看不到貓,軍訓完放假正好周末,到時候去看看貓胖了沒,讓老頭子把貓養肥了,以後咱們再偷回來。」

    「養胖了再偷回來?」馥碗興致高了點,問。

    「是啊,要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那麼簡單把你的貓給人?貓只是寄養,養不胖就不合格,胖了才給收回來。」羅域笑得促狹。

    馥碗看著他的笑,緩緩垂下眼,抿緊的嘴角終於鬆開。

    雨後初晴的天空出現了一道彩虹,引得剛剛放學的小孩駐足欣賞。

    馥碗杵著下巴,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恍惚間,心底陰霾散盡,漆黑漂亮的桃花眼又重新亮了起來。

    到家的時候,羅域掏出鑰匙遞給馥碗,讓他開門。

    以 往都是羅域開,突然讓馥碗來,他還有點不習慣。

    小巧的鑰匙插進鎖孔,緩緩轉動,門跟著打開。

    高大的男人跟在他身後,伸長手臂啪的一聲打開了燈,又隨手關了門,一邊越過他走向廚房,一邊心情很好地說:「歡迎小朋友回家,冰箱裡有切好的哈密瓜,去拿出來。」

    這話說得自然又親昵,沒有一點不適應,馥碗聽到了,卻怔了怔,有些晃神。

    他站在門邊,略帶疑惑地瞅了一眼門鎖,又看了一眼廚房,抿緊唇,捏著鑰匙去找電視旁邊的抽屜,拉開後把鑰匙丟進去,又脫了鞋,踩著軟綿綿的地毯,去拿哈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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