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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1:27 作者: 說與山鬼聽
    從離開地牢開始, 馥碗就一直表現得非常叛逆倨傲、不近人情,甚至攻擊性極強。

    他一直給人一種蔑視正常人際關係的觀感, 對所有正常的交流不屑一顧。

    可面對羅域的時候,他看起來會稍微放鬆一點, 面對沒有心機的同學老師時, 他又似乎保持著禮貌。

    這樣游離於正常社交邊緣的態度,到底讓學校的老師感到非常頭疼, 起碼, 他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和馥碗交流。

    在自稱家長的男人進門之前, 教導主任正在耐心地詢問馥碗剛剛打架的原因。

    可惜,少年從頭到尾只冷淡地說:「看他不爽,就打了。」

    這又是什麼理由?教導主任扶額,心想這種話要是給被打學生家長聽見了,還不得氣得上天。

    老師們束手無策,這會兒驟然見到了聞名南城的顧先生顧晏,簡直仿佛看到了救星。

    教導主任忙讓秘書給男人搬了椅子,請人坐下。

    「顧先生能親自過來真是太好了。」教導主任語氣中帶著尊敬,那明顯是面對有相當威望的人士才會有的態度。

    顧晏聞言溫和地點了點頭,卻沒有過去,只說:「辛苦你們了。」

    教導主任見這架勢,只得說:「馥碗的這件事情,我們已經通過學校附近的監控錄像看了經過,也問了這幾個孩子,被打的那幾位學生一口咬定是馥碗找茬,可錄像顯示又不全然是那樣,您可以先看看。」

    主任明顯是想公平公正地解決這件事,便主動打開了監控視頻。

    顧晏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馥碗,轉過身,走過去看著開始播放的視頻。

    在看到馥碗被扯住手和後面不小心被揍了一拳的時候,男人握著拐杖的手掌微微收緊,神色漸冷。

    視頻持續時間非常短,顧晏看完後第一時間卻是問:「那幾個孩子在哪?」

    「他們傷得重一點,已經送往校醫院包紮了。」主任說。

    「很好。」顧晏手中的拐杖挪了個位置,低低咳嗽了一聲,問:「那我兒子呢?碗碗臉上也有傷。」

    這話其實語氣非常輕,甚至都聽不出來責備,卻莫名讓人有種透不過氣的壓迫感。

    教導主任當即背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連忙解釋:「其實老師是要送馥碗一塊去包紮的,但這孩子一直拒絕,我們也沒辦法強迫學生去做什麼。事情的經過您也看到了,錯並不全在馥碗,但他不願意改口解釋,我們也沒有辦法。」

    顧晏聽了微微嘆了口氣,說:「抱歉,是我誤會了。能讓我先和兒子說幾句話嗎?」

    「當然沒問題。」主任早就對馥碗沒轍,巴不得顧晏這當爹的自己來解決,忙將他們倆留在了裡間辦公室,自己帶著其他老師去了外間。

    辦公室里一時安靜下來。

    馥碗瞅了一眼空蕩蕩的室內,解下書包立著放在地上,自己蹲了下來,手指輕輕戳著貓。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愛蹲著發呆,腳麻了就自己起來,也不用安慰。

    顧晏心疼地看了一會兒小孩,步伐有些虛浮地走過去,也勉強跟著蹲下來,和少年對視。

    男人看著身體狀況就極差,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能讓他額頭一瞬間冒出冷汗。

    他歇了幾秒,等聲音平穩一點,就柔聲說:「碗碗臉受傷了,先去包紮好不好?」

    馥碗抬起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面無表情地說:「不用。」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打架,我幫你跟老師解釋,怎麼樣?」顧晏好脾氣地笑了一下,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很明顯的溫柔。

    可惜馥碗不買帳,眉眼高傲又惡劣地說:「是我先打的人,解釋什麼?我故意走過去讓他抓我的,揍的就是他。」

    少年蠻橫傲慢的話聽起來實在猖狂,顧晏眼裡卻露出了疼惜的情緒,他看了馥碗一會兒,說:「爸爸不相信你會無緣無故打人,碗碗是個好孩子。」

    馥碗不屑地垂下眼,不理人。

    「爸爸知道你不願意告訴我真正打人的原因,但你不能一直不處理傷口,也不能就住在這裡。」顧晏收起了有些凝重的思緒,說:「待會兒我讓老師進來,我來解釋,碗碗別說話,可以不?」

    「你覺得呢?」馥碗現在就是個小炮彈,讓他不開火那是不可能的。

    顧晏實在拿兒子沒辦法,可如果馥碗一直不改口,老師們需要對被打的學生家長作出交代,斷然不可能讓馥碗就這麼離開,耽誤下去馥碗臉上的淤青該怎麼辦?

    男人面上為難的神情並不明顯,但馥碗還是發現了。

    他掃了一眼對方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和異常蒼白的臉,平靜地說:「你不用來這,回去把戶口上的名字註銷就行,這個對你又不難。」

    能把他從黑戶變成有合法身份的人,羅域出的力絕對不少,但明面上還是這個男人在辦理手續,他不可能沒辦法。

    顧晏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說:「我只有碗碗一個兒子,或者說就你一個家人,你的事我不關心,還能關心誰?爸爸這輩子也沒什麼遺憾,就怕自己去得早,你又還沒長大,怎麼放心?戶口本的事不准再提。」

    對方虛弱的聲音帶著全然相反的堅定,馥碗半垂下眸,手也不戳貓了,薄薄的唇抿緊,一聲不吭。

    他突然想起剛剛路上那個婦人,也是一副虛弱蒼白的樣子,眼睛裡卻好像有光,一直沒有熄滅,跟眼前這個糟老頭一模一樣,病得要死了,還蹲在這裡跟他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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