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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0:04 作者: 發芽芽
阮荇獨自坐在暗黑一片的客廳,握著已然悄無聲息的手機,房間裡隱約傳來的陣陣哭聲是他唯一可以入耳的動靜。
茫茫然呆了一會兒, 起身時有冰冷的液體滾落在手背,抹了一把臉, 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
其實是想要看見他的, 可是他現在太難看了, 笑不出來,哭不出來,努力揚起嘴角也只能扯出僵硬的笑容,他不想讓他看見他這幅醜樣子。
他想去看看孫娥, 提步時才發現剛剛一通電話將他渾身所剩無多的力氣都抽乾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踉踉蹌蹌走過去推開門,房間裡開著燈, 孫娥將自己整個縮在被子裡裹得嚴嚴實實, 渾身不停地發抖, 嘶啞的哭聲里裝著數不盡的崩潰茫然。
她一直都是愛哭的,看到他被阮建城打她會哭,自己被打也會哭, 被人說閒話會哭, 覺得自己太沒用時也會哭,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無意跌進了無底深淵,再也看不到希望。
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疼得阮荇幾乎無法呼吸。
深深吸了口氣,飛快抹掉滿臉滿眼,他快步上前抱住龜縮在被子裡的人,努力想要安慰她的情緒:「媽,媽,沒事的,不關你的事,不要怕,就算沒了爸爸,我一個人也可以照顧你的。」
孫娥憋了太久的委屈,憤懣在這一刻傾巢而出,她哭得眼淚快要流盡,阮荇任由她發泄,就在旁邊安安靜靜,一直陪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昏黃的路燈熄滅了。
哭聲漸小,被子裡的人伸著骨瘦如柴得手慢慢拉下被子,阮荇去握她的手,被她迅速反握住,腫泡的眼睛瞪大,仿若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力道大得嚇人。
阮荇任由她握著自己,再疼,也照單全收。
「小荇,媽媽沒有做錯對不對?」孫娥啞著嗓子,求助地看著他,她現在急需被肯定,急需一個人來告訴她是是對的:「這次是他太過分,媽媽,媽媽也沒有辦法……其實這樣也不錯的,對不對?!」
少了一個人,這個早已是敗絮其中的家更顯得沉鬱憋悶,但再多的對未知的恐懼,也無法掩蓋一個事實:他們從彼此的慌亂的眼神中,看見了解脫。
阮荇努力扯出一抹笑,傾身抱住這個膽小,卻又無比勇敢的女人:「是。媽,你沒有錯。」
——
一個小時前。
估摸著時間快要到了,早已收拾妥當,翹首期盼一整天的阮荇終於準備出門赴約。
兩個人,兩張票,夜晚的電視塔,絢爛的煙花,無一不是阮荇的滿心憧憬。他想,就算老天爺要對他嗤之以鼻,他也要偷偷把這次煙花之行當做一場約會。
一場他和心上人的約會。
怎麼辦,光是想想,一顆心就雀躍得快要蹦出來。
當他收好東西腳步輕快準備出門時,意外發現鞋柜上放著一隻手機,孫娥的手機。
半個多小時前阮建城打電話回來說自己喝醉了走不了路,讓孫娥去接他,大概孫娥走得太匆忙,換了鞋就急吼吼出門,手機都落下了。
接人沒帶手機可以,接阮建城不行。
對一個脾氣古怪易怒的人來說,等待是最難以忍受的事情之一,他每次喝酒的地方都不一樣,唯一的共性就是偏僻,為了圖便宜。
孫娥聯繫不上他,不能第一時間接到人,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可想而知。
只沉吟一秒,阮荇便迅速做出決定:先給孫娥送了手機,再去赴約。
萬分抱歉地給時樾打電話說了自己的情況後,便循著路標往剛剛阮建城在電話里描述過的地方摸索去。
冬天日短,翻過八點天色便完全暗下,越往偏僻路走燈光越是昏暗,手機光源不夠,阮荇為了快些追上孫娥幾次險些踩進污水渠道。
有老家的野狗被栓在路邊,聽見腳步聲就開始兇巴巴叫喚,鐵鏈被扯的噹啷響,阮荇才注意到周圍已經全是住戶,前面的路也越來越逼仄。
這個地方怎麼看也不像會有人家在這裡開酒館。
腳步放慢,古怪的感覺湧上心頭,阮荇攥著手機,思考是不是自己走錯了路。
或許不是這邊?
可是今天下午阮建城在電話里說的確實就是這條巷子沒錯。
猶豫再三,阮荇決定自己給阮建城打電話問清楚。
剛抬手,就聽見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爭吵。男人的聲音粗獷兇惡,嗓門放得很大,連一旁狂吠不止的狗都被嚇得噤聲一秒,低低嗚咽。
「說好了今晚把人弄過來!這踏馬都幾點了,老子就問你人呢!」
「老子可告訴你,錢已經給你了,要是敢給我耍花招,老子先廢了你兩條腿,再把你賣了回本兒!」
「怎麼著,覺得自己一個老男人就有恃無恐了?呵,那老子就好心給你提個醒兒,知道什麼叫『丐幫』麼?不知道,街上那些缺胳膊斷腿整天跪那兒要錢的總知道吧?」
他們的距離已經隔得很近,阮荇只要再往前一些,拐個彎,就能跟他們面對面撞個正著。
他對他們的談話內容一知半解,但直覺告訴他這幫人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不能再過去了。
阮荇當機立斷轉身往回走。
「陳哥,陳哥您就行行好再等等,你們也看見了,我已經打了電話,我那婆娘現在肯定在來的路上,她最聽我的話,我說一她不敢說二,我說往東她絕對不敢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