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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0:04 作者: 發芽芽
那眼神明晃晃的就是在指責她,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你這樣不顧孩子死活的母親?你怎麼配當一個母親?
這個眼神刺得她原本就千瘡百孔的一顆心更是爛出一個大窟窿。
可是她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啊!
阮荇會怪她嗎?
當然不會,阮荇懂事又孝順, 不管它做什麼, 他都絕對不會責怪她。
可正是因為這樣,反而讓孫娥心底的愧疚更甚,在阮荇溫和的目光下如坐針氈, 低頭藏住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忍著哽咽說自己出去幫他買飯,快步離開了。
兒子住在醫院,老子在家裡等著人照管,孫娥只能兩頭跑,回去照顧安穩了阮建城才能來。
阮荇的手機被阮建城摔了,孫娥給送去手機維修店修理,因為機型太老好幾個需要替換的零件都找不到了,直到今天下午才算弄齊全完成修理被送到阮荇手中。
和手機一起送過來的還有阮荇的書包,那是阮荇特意叮囑她在回去之後要幫他帶過來的,孫娥只以為阮荇是想補上這兩天落下的作業。
這場沉默無言的照顧終究是在入夜後結束了。
孫娥當然沒辦法留在醫院裡陪阮荇,照顧著他吃完晚飯,看著他吃了藥,便收拾好碗筷和其他東西,咬著唇丟下一句「好好休息,媽媽明天一早來看你」,便帶上垃圾離開了病房。
不是她心狠,只是她不得不回去照管著家裡那個瘋鬼,不然瘋鬼發起瘋來,遭殃得肯定不只是她一個。
隨著咔嚓一聲門響落鎖,原本就空蕩的病房顯得更加沉寂。
阮荇靠著牆頭靜靜坐了一會兒,才伸手將雙肩包從病床旁邊的柜子上拿過來。
拉開拉鏈,裡面是幾本數理化的練習冊,還有兩張整理得平整乾淨的試卷。阮荇一一將它們撥到一邊,從最裡層抽出一副水彩畫。
那是他在前一段時間打工回去時從做習題冊的時間裡每天抽出一點來畫的,畫不算大,是比a4紙還要小一圈,用乾淨簡單的畫框表了起來,看得出來是對這幅畫很用心。
也是真的很喜歡。
不管是畫,還是畫上的那個人。
手機這個時候才被開機,摁亮屏幕,好些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都是一些老師同學朋友發過來的,阮荇一一回復了那些消息,然後切回到主屏幕,打開相機。
水彩畫被框進手機攝像頭,色差讓顏色變得更鮮艷了一些,很漂亮,只可惜幾道橫七豎八的裂紋橫在上面,將畫弄的零碎且亂七八糟。
嘆著氣翻過手機,才發現原來是攝像頭壞了沒有修好,不知道是因為維修沒有替換,還是孫娥覺得攝像頭維修費用太貴。
真是糟糕,這樣就沒有辦法拍照了。
阮荇咬著唇,眼底閃過濃濃的遺憾。
沒辦法,也許只能再過幾天,等他再好一些,出院了回到學校再親手給他吧。
不舍的將畫重新放回到書包,阮荇打開未接來電挨個往下拉,直到看見時樾的名字出現在上面。
意料之中,心滿意足。
阮荇笑了笑,卻在轉眼想起事發的那天他和時樾約定了什麼之後,笑容漸漸斂了回去,擠不出來了。
他原本說好了會打電話給時樾,說好了那天出門跟他見面一起吃飯的,結果就是這麼不巧,他被迫失約,甚至都沒來得及打個電話告訴他。
他應該不會生氣吧?
阮荇蹙著眉頭在腦袋裡想像了一下幾天之後在學校見到時樾的場景。
他應該不會生氣,但是肯定會有些小脾氣,會誇張地撇過臉不看他,或者大力揉著他的腦袋,哇哇叫喚著問他幹嘛放他鴿子。
想著想著,竟然把自己逗樂了。
「要不給他打個電話,道個歉也好?」阮荇握著手機自言自語地糾結。
想道歉是一個,想聽聽他的聲音更是一個,可是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不是周末,萬一時樾都睡了,他豈不是會吵著他。
幾經猶豫,終究是理性戰勝了感性,悻悻放下手機,拉上被子緩緩躺下。
藥里的安眠成分開始發揮作用,阮荇沒多久便睡著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穩,夢多,總是能看見阮建城撒酒瘋時兇狠的模樣,總是能聽見孫娥懦弱又無助的哽咽,還有阮建城那晚上拿菸灰缸一下又一下砸在他額頭時的聲音,沉悶,讓人心裡發塞,甚至好想還能感受到額頭劇烈的疼痛在翻湧,蔓延。
不行,睡不著!
頂著滿頭的冷汗,渾身的酸疼,還有額頭傷口一陣一陣的痛感。
痛得他壓根都在發顫。
他忍了一會兒,想起來抽屜里似乎白日孫娥有拿止痛藥放進去,摸索著拉開抽屜從裡面找出來就著床邊一杯涼水吞下去。
藥效需要慢慢發揮作用,效果很不明顯,該疼還是疼。
阮荇撐著身子半坐起來靠在床頭細細地吸氣。
現在已經很晚了,掛鐘上的時間越過了十點,外面走廊上也安靜下來,除了偶然有護士的腳步聲匆匆過去,再聽不見別的聲響。
這樣就顯得周圍環境越發寂靜。
越寂靜,就越是容易讓人東想西想,這是恆古不變的人類慣性。
尤其他來頂著渾身被碾碎了重新拼湊起來的痛感。
好像見他。
就算只是聽聽聲音也好的。
他這樣想著,一邊艱難地伸長了手臂從書包裡面摸出一顆巧克力,慢吞吞撕開包裝紙塞進嘴裡,甜蜜的味道一瞬間侵占所有味覺,順著喉嚨滑進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