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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9:35:17 作者: 桃子薄荷
    許溯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閉合,心裡知道陳嫵需要時間冷靜,他也需要花更長的時間去讓陳嫵原諒他。

    以往矛盾發生他們都是這樣,約定俗成一般。

    給對方一點時間。

    只是這一次的事態嚴重了許多。

    陳秀蘭進入睡眠後,許溯一句話都不曾與林芊多說,急急忙忙趕回酒店。

    他思索了幾十上百種解釋,猜測每一種解釋之後,陳嫵的反應,

    在酒店直達電梯裡,他面對鏡面里的自己生出潰敗與恐慌,鏡面里的人故作鎮定,但握緊的雙拳以及僵硬至極點的軀體拆穿了他的偽裝。

    許溯很害怕,他的害怕從第一次說謊就在心裡埋下一顆種子。

    他不敢去細數從林芊回來到現在,陳嫵有多少次願意接受他的欲蓋彌彰,多少次在明明知道的情況下閉上眼睛包容。

    她向來溫柔,但是清醒,對待不算家人的家人她一言不發地割斷往日情恨。

    許溯更怕了,電梯只有短短几十秒,他盯著顯示屏上數字變化卻覺得慢。

    喉結不斷滾動,呼吸像是為了平息急躁的心情變輕。

    終於電梯在「叮」的一聲後到達。

    長腿邁動,步子加快。

    許溯站在酒店房間的門口,預演進去之後陳嫵的反應,她可能會哭,第一次在酒吧門口她就哭了。

    光是想想,許溯就心痛難忍。

    他會緊緊抱住陳嫵,告訴她,不會再和林芊有以後的交集,他會避開林芊走,不再讓她受一點點委屈,受任何的傷心。

    許溯深呼吸一口氣,刷上門卡。

    手腕卻在抖。

    短暫的提示音,門開了。

    許溯握住門把推開。

    房間裡漆黑一片。

    許溯輕到令人聽不見的喊聲:「老婆?」

    他又問了一次,聲音在發抖:「老婆,你在嗎?」

    許溯哽住喉嚨,他將房卡插進卡槽,走進房間,桌子旁邊只有他一隻孤零零的行李箱。

    許溯慢慢地走到房間客廳後邊的臥室,推開門,臥室上的被單整整齊齊,在他早上離開後,客房被打掃清理過。

    沒有其他人在這邊停留的痕跡。

    空氣里的味道也是酒店一貫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許溯走出臥室,麻木地走進洗漱間,沒有。

    豪華套間單獨辟出一小塊的書房,沒有。

    能一百八十度觀賞夜景的陽台,沒有。

    都沒有陳嫵的身影。

    許溯闔上了眼睛。

    站立在空蕩的、極盡心思、布置低調卻暗藏奢華精緻的豪華套間裡,腦內一片空白。

    他打開手機,再一次給陳嫵打了電話,這一次是忙音。他應該是被拉黑了。

    許溯發微信信息給陳嫵,他沒有抱有希望。

    但是幸運的是,他還發得出去。

    沒有那個可怖的紅色感嘆號成為壓斷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陳嫵沒有回。

    許溯又走到令人煎熬的電梯裡,在刷刷的光影下到了酒店大堂。

    服務台邊,許溯拿出房卡,問前台服務生:「請問,陳嫵是否有登記入住過預訂的房間。」

    許溯俊雅,前台服務生多看了他一眼,

    「您好先生,陳小姐在今日辦理入住,又在一個小時前退還了房卡。」

    許溯的舌根無比苦澀。

    「好,謝謝。」

    他比較了距離現在時間最近的航班和高鐵,最終選擇能快三十分鐘到達的飛機。

    五個小時的煎熬後,許溯在夜幕東升時抵達了他的家。

    他立在家門口時生怕打開是和酒店客房一樣漆黑、空蕩的場景。

    許溯拉開門,客廳的燈光瑩瑩亮著。

    他幾乎是感恩到喜極而泣。

    周聿幾人還有工作需要處理,陳嫵當然不會再麻煩他。

    她打了輛車直接回到家,早晨她才從這裡出門,抱著最後對許溯僅剩的那一點柔軟去往首都,沒想到敗興而歸。

    離婚協議一式兩份,陳嫵又仔仔細細閱讀了一遍。

    她看了不止一遍,每一次都能一字不落地閱讀條款,揀出其中用詞模糊、不恰當的字句,修改後詢問徐文靜的意見。

    這一次是最後一遍,也是她第一次將眼淚砸到了紙質文件上。

    陳嫵確認了協議沒有問題。

    沒等非常久,房間玄關處傳來了響聲。

    陳嫵拿起了桌子上的兩份協議,走出書房,許溯的臉上寫著失魂落魄,見到她後有小心翼翼的驚喜。

    客廳的燈是陳嫵選的,造型是方形水晶燈,燈里有十六個燈管,顏色是奶白色,水晶燈一圈近乎於溶溶月色的光暈。

    柔和的顏色能使人心情放鬆,灑在人的身上,也會磨去稜角。

    許溯看上去風塵僕僕,眼尾微垂。

    陳嫵的眼睛掃過他的模樣,見他偏過頭,說:「我們談談吧。」

    她的表情認真,沒有以往的柔和,許溯就像提線木偶一樣跟著她,走到了客廳餐桌。

    陳嫵坐了下來,他也坐了下來,坐在陳嫵的對面。

    許溯的面前是陳嫵推過來的一份協議,他能看懂封面上的字,卻怎麼也看不清楚,他擦了擦眼睛,手背被濡濕。

    陳嫵一直看著他,許溯的眼淚很少,這一次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毫不掩飾地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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