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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33:16 作者: 蘇景閒
    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這個名字似乎已經充斥在了每一個角落裡。

    微信提示音又接連響起,聞簫剛打開手機,就聽見窗戶的玻璃被什麼東西砸中,「砰」的輕響。

    手指上的動作驀地滯住。

    聞簫望向窗戶,腦海里有畫面浮出,下一秒,他驟然起身,一把推開玻璃窗,手撐著窗沿朝下望。

    青大的家屬院建築很舊,牆上爬滿綠藤,樹木高大又茂盛。昏黃的路燈下,一個勁瘦挺拔的少年站在燈柱旁,正仰著頭,朝上望。

    明明看不清五官,這個畫面,卻在瞬間與聞簫心裡的人影嚴絲合縫。

    他在樓下。

    池野在樓下。

    顧不上別的,聞簫轉身打開臥室門,在門口匆忙踩上運動鞋,鞋帶還沒來得及系好,已經先一步踩著樓梯往下跑了。

    層數分明不高,台階卻在此刻顯得格外漫長,「噔噔」的腳步聲在樓道中不斷迴響,聞簫腦子裡一片空白,不能思考,呼吸抖得厲害,心跳劇烈——

    直到夏夜的風撲散在他的臉上。

    看著樹影下站著的人,聞簫忽地有些不敢再往前。

    像夢。甚至比夢境更不真實。

    一年的時光呼嘯而去,而此時此刻,兩人站在一條直線的兩端,中間橫越無數,山嶺曲河,盡數消失殆盡。灼燙的淚與愛意因為對方的出現而重新在心底翻湧,再不寧息。

    見聞簫停下,池野邁開步子,離開樹影走到暖色的燈光里。

    在半步遠的位置站定,池野又屈膝蹲下,左邊膝蓋支著地,低頭仔細將聞簫沒來得及系上的鞋帶綁出了一個標準的蝴蝶結。

    仔細卻能看見,他的指尖不住顫抖。

    幾秒後,池野站起身。

    不遠的距離,他甚至能聞到聞簫身上熟悉的沐浴露的氣味。

    視線將聞簫眉眼線條寸寸描摹,池野聽見自己的嗓音乾澀低啞,問:「聞簫,談個戀愛嗎?」

    「談。」聞簫嗓音亦如他一般。

    第七十七章

    青大家屬院是幾十年前的建築, 外觀是中式小洋樓的設計,牆角種著攀牆月季, 深深淺淺開了一大片。沿著月季藤往裡走, 花圃的盡頭是流水假山,旁邊有一處石墩,以前上面放著石盆養花, 後來石盆被移走,只留了石墩在原地。

    聞簫就坐在上面。

    他長腿支著地,線條是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後背肩胛骨的位置被手掌扶著,正微仰下巴跟池野接吻。

    間隙里, 他呼吸喘促,「你怎麼——」

    池野察覺到他細微的反應, 顫著呼吸咬他下唇, 低聲問:「把你親的比以前舒服?」嗓音又沉又啞。

    聞簫沒應,只半垂著眼瞼,一雙眼裡的冷色迷濛成了盛夏的夜光,不太清晰地回話:「稍微有長進。」

    池野發狠地親了一下, 又貼著對方的唇:「因為經常練習,在夢裡親了你不知道多少次……」

    最累最疲憊的那段時間, 池野閉眼沾枕頭就能睡, 經常睡太沉,被鬧鐘吵醒時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睡了幾分鐘還是幾小時。

    有時他會夢見聞簫。

    夢裡的聞簫青竹一樣,穿著明南附中藍白色的校服, 單肩掛著黑色書包,神情冷淡地站在街沿上。淡色的下唇微繃,看起來弱不禁風,又藏著兩分銳氣。

    或者他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手肘挨著手肘。老許在講台上講課,前面有人睡著了,有人在記筆記。聞簫低頭刷題,側臉專注,露出的一截後頸白皙,後髮際線有很短的發茬,碰上去應該會很軟,一點不扎手。

    每次從這樣的夢裡睜開眼,池野都會有幾分恍惚。

    以至於現在把人這麼緊扣在懷裡,他都懷疑這會不會是自己在考場睡著、做的一場美夢。

    等被叫醒,眼前依然是課桌和考卷。

    沒想到聞簫比他先問出這個問題:「你真的過來了?」

    聽見這句,池野先笑了。按著手指下弧形的肩胛骨,感受隔著衣料透出的熱度,他回答:「嗯,真的。」

    不是幻覺,也不是夢。

    尾音軟下去,池野輕輕碰了碰聞簫的嘴唇,一點力道不敢用。

    聞簫卻出聲:「太輕了。」

    「艹。」低罵一聲,下一刻,池野只感覺四肢百骸都燙了起來,手指緊捏聞簫下頜,狠狠吻了下去。

    明明已經分開了一年,但兩人雙唇貼在一起時,卻依然契合。聞簫被洶湧而來的吻親得缺氧,在疾風驟雨中下意識地側過頭呼吸。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池野又摁著他的後頸往回壓。習慣性地,聞簫稍稍側頭,讓鼻尖輕蹭過對方的鼻尖。

    這一刻,聞簫驚覺,就算一年的時光真真切切地流失,但他卻沒有遺忘絲毫——仿佛烙下的印記般,他的身體都記得。

    已經融為了本能。

    此前所有的焦躁變作心底的一片酸軟,他一次次在筆記本上無意識寫下的姓名,終於化成了眼前的真人。

    察覺到聞簫從一開始的緊繃到現在的鬆弛,池野喉嚨澀痛。

    他想,幸好啊,他終歸是到了這個人面前。

    他沒有被打垮,也沒有被絆倒,他一直朝著光。

    他未曾敗於生活。

    真好。

    走在路燈下,聞簫手指蹭過破了皮的下唇,問:「怎麼過來的?」

    高考最後一場五點才結束,可現在,池野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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