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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33:16 作者: 蘇景閒
醫院門口等車的人不多,沒兩分鐘,車身上塗滿廣告的公交車緩緩駛來。因為是周末,車上空蕩蕩的沒幾個人,成列的塑料扶手輕晃,兩人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廣播裡在提醒乘客不要將手伸出窗外,以免發生意外,聞簫在這播報中開口:「打水漂是你自己練的還是別人教的?」
「我爸教的。」公交車的位置空間不足,聞簫坐在裡面折著腿,池野乾脆一條長腿搭在過道,他穿的黑色工裝褲,金屬拉鏈反射著日光,姿態不羈。
「我爸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出身有點苦,年紀不大父母就病逝了。但他人特別好,對我媽好,對我也好。印象里他什麼都會,裝燈泡修電器做菜做家務,沒有技能盲區。唯一不好的,就是走得太早。」
池野聊起來語氣稀鬆,「他走的時候,我媽正懷著芽芽,不少人都勸,說我媽這麼漂亮,把肚子裡的孩子流了,再帶著我這個小拖油瓶,怎麼都能嫁個不錯的。我媽那段時間天天晚上都哭,後來她把那些給她介紹人的全拒了,說我爸雖然沒了,但就算她一個人,也能把我和我妹妹養好。別人明面背地裡都說她傻,我也覺得她挺傻的。」
公交車開得慢,能看清車窗外耀眼的陽光、行色匆匆的人群以及各式各樣的店鋪招牌。行道樹鬱鬱蔥蔥,滿是生機。
池野視線落在窗舷一塊明晃的光斑上,語氣複雜,「如果,如果不是這些年這麼累、這麼辛苦,她可能也不會在這個年紀就得了癌症。」
說完不過幾秒,他又反駁自己的話,「不過,世上哪有什麼如果。」
聞簫被陽光刺的眯了眼——是啊,世上哪有什麼如果。
若有如果,那每一個人都會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池野已經把創可貼撕了,眼睛下的那道疤痕露出來,看起來痂結得更硬了些。
沉默里,發現聞簫盯著自己看,池野覺得那道毫無存在感的疤痕開始變燙變癢,他下意識地用手指摸了摸,「已經——」原本想說「好得差不多了」,但話到嘴邊,一轉,說出口的莫名變成「已經快好了,就有點痛,可能因為在眼睛下面,位置太敏感。」
「稍微還有點紅腫,」聞簫問他,「現在疼不疼?」
池野面不改色心不跳,「有點疼。」
聞簫皺眉,他是直線思維,既然疼,「那怎麼辦?」
池野眼尾的弧度彎得不明顯,話沒經思考就說了出來:「你吹一下就不疼了。」
知道自己這是又被套路了,聞簫卻沒有拒絕,當真按照池野說的,靠近了,朝著池野眼下疤痕的位置輕輕吹了一口氣。
池野愣住。
他想到了聞簫會說要不要打一架,會讓他自己吹,會——但他唯獨沒有想到,聞簫真的會,吹一下。
那一秒,實在隔得太近,近的他能聽見兩人衣服摩擦時的窸窣,能看見對方眸子裡自己的影子,看清聞簫的每一根睫毛,感受到輕輕吹出的那一口氣的溫涼。
太癢了。
真的太癢了。
這一刻,已經癒合的傷處,從眼下,一路癢到了心尖上。
聞簫看不見的地方,池野垂在一側的手往上抬,想要制住聞簫的身形不讓他遠離。但當他的手掌還有半寸就會觸碰聞簫的脊背時,手掌懸在半空,停滯,手指蜷縮,最後收了回去。
等聞簫重新坐好,池野勾唇笑道,「感謝小聞老師這縷仙氣,我全好了,半點不疼。」
不知道是因為池野懶散又痞氣的笑,還是窗外太盛的陽光,聞簫的心情仿佛被畫上了一抹油彩,好了許多。
星期天上午,聞簫正攤開一本《題霸》刷題,微信的提示音突然連續不間斷地響了好幾聲。沒放下筆,聞簫左手劃開手機,把微信點開,就看見池野那個黑漆漆的頭像竄到了最頂上。
這人一次性發了七張圖片過來,全是各式各樣的粉紅色蕾絲公主裙。
聞簫發了三個問號過去。
池野很快回覆:「在給芽芽買衣服,給個建議,上面五條裡面,買哪一條?」
五條?放下筆,聞簫把每張圖片點出來看了一遍,才發現其中兩條裙子各多拍了一張,選的角度不一樣。
仔細挑了兩遍,聞簫最後評價:「都丑。」
池野:「你怎麼跟芽芽一個評價?」
聞簫沒留情面,說得直接:「說明這就是事實。」
池野:「頭疼,芽芽太快就長大了,已經不喜歡粉紅色公主風了。」
大概能理解池野的頭疼,聞簫打字,「還有別的備選衣服的照片嗎?」
過了兩分鐘,幾張照片發過來,跟之前粉色公主裙的風格差距很大。
聞簫看見其中一張圖,「豹紋為什麼能入選?」
池野:「店員說那不是豹紋,是貓紋。」
聞簫發了一串省略號。
兩個人來來去去快半小時,終於定下了幾件。
池野:「選好的這兩套,我先讓芽芽去試試。」
發了個「好」字,聞簫沒再做題,捏了捏眉心,一邊耐心等著。
又過了幾分鐘,新消息過來。
照片上,芽芽扎著兩個小辮子,上半身穿一件紫色連帽衫,下身是綠色的裙子,還搭了一雙淺粉色的腿襪,腳上粉藍撞色小皮鞋的系帶由三朵花組成。
緊接著,池野發了文字:「同桌,我覺得這一身有點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