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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33:16 作者: 蘇景閒
芽芽興奮:「好!」
九章路的晚上看起來比白天熱鬧。暖色的路燈亮起來,水果攤開著喇叭,正在重複「草莓十元兩盒十元兩盒」,麵館老闆繫著滿是油污的圍裙,站在門口抽菸,身後是亮堂的店鋪。
池野朝著聞簫所在的位置走,近了發現,那人跟魂魄被妖精勾走了似的,站在路邊上充當人形指路牌,一動不動,周圍所有的煙火氣,都被屏蔽在外。
大概是……遇見什麼事兒了?
池野其實不太懂這種狀態,他向來覺得什麼青春期的憂鬱、與這個世界的隔離、對未來的擔憂恐懼和迷茫,都他媽是矯情。
生活就那麼回事,不信命,他靠自己。
遠遠有車燈的光刺著眼睛接近,再看聞簫沒知沒覺地一腳跨下街沿,池野罵了句粗口,幾個大步過去,拽了人的手腕往後狠狠一扯,低罵,「還他媽的要不要命了?」
手腕一痛,下一秒,世界各種雜音重新灌入耳朵。聞簫怔怔抬眼,對上了池野的臉。
路燈昏黃的光從上方落下,池野利落的五官線條被精心勾了邊、打了陰影,極具衝擊性地闖進聞簫眼裡。
一輛銀色的小麵包車擦著路邊飛馳而過,帶起風卷。
梧桐樹幹邊上,池野抬手碰了聞簫的額頭,「這還沒發燒,人先傻了?」
看聞簫一眼不眨地盯著自己,聲都不吭一聲,池野沒了耐心,「病了買藥,沒病回家,站馬路上發呆,嫌命長?」
這句問完,聞簫有了反應,「嗯。」
池野:「……」
他扭頭,召喚後面抱著小頭盔的妹妹,「芽芽,過來看看,你可樂哥哥是不是傻了。」
芽芽小跑過來,站在她哥腿邊,仰頭看著聞簫,憂心忡忡皺著小眉頭,「好像是的。」
聞簫回過神,「芽芽?」嗓音還有些沙啞。
芽芽圓眼笑彎,拽他哥衣角,「哥,可樂哥哥沒傻,他還認識芽芽!」
池野:「知道了知道了,停手,別拽。」
聞簫的視線下移,落在自己手腕上。
池野的手還捏在那兒。
「可以鬆開了。」
池野一秒鬆手,重新插回口袋裡,隔兩秒回過味來——這人手腕太細,自己再用三分力,估計得斷。要不是親眼看過他拎一破水管打架,八成也會認為他弱不禁風、飯沒吃飽。
騎了摩托車過來,池野姿勢嫻熟地用腿支在街沿,芽芽自覺,兩下爬上車,還自己戴好了粉色小安全帽。
沒動,池野打量裹一身寒意的聞簫,「要不要上車?送你一段兒?」
芽芽從池野手臂下面露出眼睛,「可樂哥哥,我不占地方。我是小朋友,三個人不會被抓的。」
往後退了半步,聞簫說話時有白氣呼出來,路燈下更明顯,他搖了搖頭,嗓音沒剛剛那麼啞了,「不用麻煩。」
見幾次面,池野算是吃准了聞簫的性子,他也不強求,「那行,先走了。」
說完,引擎「嗡」聲驟起,池野把黑色口罩掛耳朵上,警告芽芽,「趕緊坐好,一會兒掉路邊上了,我是不會撈你的。」
芽芽一秒坐端正。
摩托車末尾散出白色的尾煙,像是凜凜冬日裡唯一的暖意。聞簫說了句,「謝謝你。」
聲音混在轟鳴的引擎聲里,池野還是聽見了,他「嗯」了聲,略帶痞氣地勾唇,手指將黑色口罩隨意拉起,遮住下半張臉,「走了。」
第八章
第二天,上午都過完一半了,池野才翻牆進了學校。沒去教室,他沿著圍牆那條路,一路拐去了綜合樓。
後勤處的老師正拿手機玩消消樂,聽見腳步聲,以為是領導視察,連忙把手機收好,坐直,看向面前擺著的《青少年思想教育》。
池野假裝沒看見,單肩掛著黑色書包,屈指敲了敲門。
後勤老師一看,心松下來,和顏悅色,「同學,有什麼事嗎?」
「老師,我買套新校服。」
把手機倒扣著在桌面放好,後勤老師清清喉嚨,拿出登記冊來,「姓名,性別,哪個班的,購買原因。」又看了眼手錶,「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
「我們班正上體育課,所以才抓緊時間來後勤處把校服買了,不耽誤學習。我叫池野,曠野的野,男,高二理一班,原因……放學了把校服系車座上,到家就不見了。」
想起什麼,池野眼睛往那本登記冊上看,順口問了句,「老師,開學到現在,有多少人來買過校服?」
後勤老師在「原因」那一欄填上「遺失」兩個字,邊回答,「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粗心大意?只有一個,也是你們班的,理一。他好像是新轉來的?我這兒沒存貨,他先拿了一套,沒兩天,說是原先那套不見了,重新買了兩套。」
池野視線落在登記冊,自己名字上一欄,果然,端端正正的「聞簫」兩個字。
這一頁,統共就他們這倆名字。
他記得那天在棲霞路和九章路的交叉口,被人堵了,打到後面脫了力,腰上還被狠劃了一刀,流了不少血。躺地上,又下雨,全身濕了個透,冷得跟快死了一個感覺。
後來裹著那件衣服,好歹沒那麼冷了,又拿袖子布料死壓著刀口,躺半天才回過勁兒來。
池野原本有心思去尋覓尋覓「失主」,說句感謝。但那校服被他糊的全是血,拿肥皂搓了三遍還是一大片鐵鏽色印子,他想想乾脆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