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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29:12 作者: 荔枝很甜
付茗頌一雙杏眸睜大,抿了抿唇,「李太醫前陣子診脈,難道未曾發覺宋大人身子有異麼?本宮可記得,你說是大好了。」
她向來不會說重話,可這話里,責備的意思卻不言而喻。
因而這話一落下,李太醫便匆匆下跪,「微臣疏忽,望娘娘責罰。」
一眾宮人低下頭,連呼吸聲都下意識放輕了些。伺候新主子這麼些日子,還未曾見她動過怒。
須臾,付茗頌軟和下臉色,輕輕道:「起吧,宋大人的身子,還望李太醫能好生照料。」
李太醫連連應是,退到一邊寫了藥方,吩咐宮人上御藥房採藥、煎藥。
—
宋長訣坐於榻上,將外頭的言語一字不落的聽進耳里,在付茗頌道「本宮可記得,你說是大好」時,若有所思的扯了扯嘴角。
李太醫來宋宅診脈,宋長訣回回以病容待之,怎可能大好了?
他抬眼,透過珠簾的縫隙,能模糊瞧見女子姣好的側臉,輕輕抿住的唇……
隱約有幼時的影子。
宋長訣起身,珠簾又是一聲輕響,少年蒼白著一張臉,朝她拱手道:「微臣身子不濟,幸得娘娘路過。」
付茗頌搖頭,請他坐下:「若非救本宮,宋大人又怎會落下病根。」
宋長訣又握拳咳了兩聲:「微臣該做的。」
遮月遞上一杯茶給他,又悄聲退到一旁。
宋長訣斷斷續續說了好些話,大多是在謝付茗頌挑選的宅子,以及請李太醫瞧病這事,不過說兩句咳兩聲,也實在叫人於心不忍。
遮月常常隨付茗頌去御書房,大多時候都在御書房門外候著,時不時也聽說過這宋大人的事兒。
聽說是個足智多謀、渾身才幹之人,但也聽說,是個淡漠冷然之人,現下看來,分明還算和氣。
見他茶盞空了,遮月又上前添滿。
末了,室內忽然靜了一瞬。
宋長訣嘴角抿成一條直線,輕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緊。
他忽然壓低聲音道:「微臣那日,瞧見娘娘馬前遇難。」
付茗頌不知所以,好奇的抬眼望他。
「微臣曾有一家妹,與娘娘有幾分神似,」他抬起臉,「若是她還在,如今應當十六了。」
付茗頌一怔,倒是沒料到宋長訣會同她說私事,一時間忘了應答。
宋長訣笑笑,復又低下頭,「微臣唐突了。」
「令妹……」付茗頌皺眉,思索措辭。
「幼時家中起火,死了。」
「咯噔」一聲,付茗頌手中的茶盞脫手落下,茶水濕了衣裳,她還愣愣的盯著宋長訣看。
不知宋長訣的話中,哪一個字戳中她心窩,只覺得心口生疼生疼的,緩不過氣,亦說不上話。
「娘娘!」遮月驚呼,忙撿起地上的完好的杯盞,用帕子擦去她身上的茶漬。
聞恕來時,便見這兵荒馬亂中,宋長訣眼神複雜的凝望著他面前的姑娘。
驀地,他側眸望過來,一臉坦蕩,沒有絲毫心虛。
—
將至十月的天,清冷蕭索,但宮中到底還是添了不少生機勃勃的綠植,反添春意。
然而,這一路宮攆而過,不僅未感春意,還平白多了絲冷意。
男人下頷緊繃,紅唇緊抿,眉宇沉沉。
元祿深感不好,皇上這分明是動了怒。
他頻頻抬眼去瞥皇后,卻見她望著前方直發愣,半點危險都未察覺。
元祿心下疲憊,悄聲嘆氣。
直至宮攆半道打了個轉,付茗頌才回神,四下一望,扭頭問:「不回昭陽宮麼?」
聞恕眼都未抬,半個字都沒回她。
付茗頌早習慣於帝王的喜怒無常,便也未放在心上,只是苦惱的低頭瞥了眼茶水沾濕的裙子。
不過片刻,她便又出了神。
一路行至景陽宮,進到內室,宮女遞上乾淨的鳳袍,付茗頌到屏風後頭換上,正欲轉身出去時,叫遮月輕拉住袖口。
遮月的聲音約莫只有蚊子那般大聲,輕輕道:「娘娘,皇上臉色不大對,您小心些。」
付茗頌訝然,點頭應下。
須臾,宮人悄聲退至門外。
付茗頌踩著雙高腳的銀白色繡花鞋,走在木質的地上發出一道道清脆的響聲。
她這才發覺,方才一路上,聞恕似是沒同她說過話。
「皇上?」付茗頌走至他身後,輕輕拉了拉男人的衣袖。
「噔」一聲,聞恕將手中把玩的扳指擱在小几上,抬頭望她,嘴角揚起一道滲人的弧度。
他開口道:「私會外臣,朕的皇后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付茗頌叫他一句「私會外臣」砸懵了神,她認真道:「一眾宮人,還有李太醫在,怎叫私會?」
這罪名,哪裡是她能擔得起的?
聞恕眯了眯眼,從座上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還會頂嘴了。」
那種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語氣和神情,一貫是付茗頌最怕的。
她一下住了嘴,輕輕咬住下唇,無辜又委屈。
驀地,聞恕笑了。
他上下打量一眼付茗頌剛換上的衣裳,慢條斯理道:「說什麼了,還將茶打翻了,嗯?」
他說話間,走近了兩步。
不待她答,男人掌心已經貼近她腰側,「宋長訣性子冷清孤僻,究竟能與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