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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29:12 作者: 荔枝很甜
素心輕聲道:「皇上,奴婢來吧?」
男人眼都未抬一下,「不必,出去。」
素心不敢多言,應聲退下。
見她出來,遮月忙迎了上去:「娘娘可醒了?」
素心嘆氣,朝她搖了搖頭。
除卻膝蓋上的那兩處傷,倒也未曾傷到別處,可許是受了驚嚇,太醫開了副安神藥,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劑量,兩個時辰都不見醒的。
眼見天邊的餘暉都散去,夜幕沉下。
付茗頌叫夢裡那匹衝上前的馬兒嚇醒了,猛地睜眼,卻只能瞧見床榻旁畫山刻水的屏風。
她怔怔的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方才驚險的一幕。
外頭有人低語,她約莫能聽出是聞恕和沈其衡的聲音。
隱隱約約聽到了個「宋」字,付茗頌驀地一滯,腦海中一下浮現那少年的面容,對他今日之舉,既驚訝又意外。
須臾,話語聲止,嘩啦一聲,帷幔被揭開。
似是沒料到她醒了,聞恕腳步頓了頓,走過來坐在她床頭,「別亂動。」
付茗頌沒動,就那麼仰起臉看他,「宋大人,如何了?」
男人薄唇緊抿,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有太醫在,不會有事。」
聞言,付茗頌鬆了口氣,移開眼神,緩緩點了下頭。
忽然間,聞恕傾身下來,一隻手捏著她後頸,將她的腦袋摁在肩頭。
付茗頌猛地一顫,似是能感覺到面前的人呼吸略有些急促。
她抬手抱住聞恕的肩,試探的喚了聲,「皇上?」
「嗯。」
遲來的恐懼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他方才甚至想過,若不是宋長訣,那四隻馬蹄踏下,面前這弱不禁風的人可能受得住?
定是受不住的。
可偏偏,救她的人是宋長訣。
—
夜色昏沉,太醫圍坐在一頭,已不知給宋長訣灌了多少藥下去。
中間他醒來過一回,還是叫那藥給嗆醒的。
宋長訣轉醒,叫明亮的燭火晃了眼。
那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如泉水一樣湧現,灌進他腦子裡,將那些讓他頭痛欲裂、琢磨不透的種種,一下子揉碎了,一一擺在他面前。
當年那場猝不及防的大火,燒斷了屋門的出路,最後關頭,木窗被砸開,僅十歲大的小男孩,還發著高熱,直接就被丟出窗外。
他口乾舌燥的往後瞧,只聽到爹娘在喊:「阿訣,去找宋宋,去找宋宋……」
哐的一聲,撐著屋頂的柱子塌了一根,整座屋子斜倒下去。
小男孩的眼睛叫淚水給糊住,搖搖晃晃的往前走,最後一個踉蹌,一頭栽進了前方的灌木叢里,徹底暈了過去。
他耳邊有幾道嘈雜的聲音,說話聲,叫喊聲,最刺耳的是一道哭聲,他努力的想睜眼,可眼皮沉重,怎麼都醒不過來。
待睜眼時,卻是被馬車顛醒的。
只聽那一身綾羅綢緞的老者笑道:「可算醒了,這都睡了三日了。」
小男孩愣了一瞬,幾近是哭著哀求:「您能送我回去麼?我妹妹找不到我,會哭的。」
只可惜,三日的功夫,足以物是人非。
他趕回村子,已沒有那座草屋,也找不見自己的妹妹。
此後,他隨老者長居江南,變著法打聽消息,卻連「宋宋」兩個字,都未曾聽到過。
直至十一年後,他運送江南的綢緞抵京,聽說了名聲大噪的紅韶苑。
裡頭的姑娘,一個比一個水靈,男人魂牽夢繞,女人咬牙嫉恨。
那說話的人咧嘴一笑,「可惜你是沒福氣,你若是早個一年來,說不準還能目睹那花魁風采,那叫一個絕色,可惜咯,不知叫哪個有錢老爺贖了身。」
宋長訣一貫對風月之事無動於衷,聽此也不過扯了扯嘴角。
那人「嘖」了聲,兀自說道:「不過,也不是見不著,那老鴇可真是個人精兒,留了好幾幅宋宋姑娘的畫像,觀摩一刻鐘,便要好幾個銅板,偏還真有人——」
「你說誰?」宋長訣猛地揪住對方的衣領,瞳孔緊縮。
「宋、宋宋姑娘,就是那青樓頭牌嘛,你這人剛才還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怎——」
話未說完,宋長訣便起身離開,直奔那花街柳巷去。
他出手便是兩錠銀子,老鴇笑的合不攏嘴,大方的將他領去畫室。
統共六幅畫,每一幅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爺,這便是我們宋宋姑娘,您瞧這模樣,標誌的嘞,光是這畫,便有不少人重金想買,您說這我哪能賣啊,這可是——」
「誰給她贖的身?」宋長訣出聲打斷,垂於衣側的雙手握成拳頭,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畫中的人,脖頸上佩戴著一塊水綠色佛玉,這塊玉,是她第一次喚他哥哥時,他親手送的。
「我問你,誰給她贖的身。」
…
…
宋長訣眼神呆滯的望著前方,眼前像是皮影戲似的,有聲有色。
「宋長訣,宋長訣。」
沈其衡伸手拍了拍他的臉,皺眉問一旁的太醫道:「這是怎的?」
太醫們面面相覷,面露難色,「這宋大人傷重,也許是驚嚇過度,一時神志不清,也是常有的,常有的……」
正說著話,呆滯不動的人猛地捂住胸口咳了幾聲,疼的他額間青筋暴起,雙眼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