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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25:54 作者: 肖沙冰
    他說:「林如珠,我活不長了。」

    「什麼?」我腦子一轟,表情僵在臉上。

    「北延覆滅前夜,延人皇室苟延殘喘,傾舉國之力伏擊御駕。他們犧牲所有最好的弓箭手,只朝我一人射擊。我未被傷及要害,但那箭淬過長眠草的毒,即便只是最輕微的擦傷也足以讓人速死。我沉睡的時間會愈來愈久,直至永遠不醒,最快三年,最慢十年。」

    我驚愕已極,喉嚨哽著說不出話來。

    薛殊沉默了很久,說道:「看中什麼事物,我便去搶奪爭取,攻城略地,莫不降下。我以為對待心愛的人也是同樣的道理。起初我很想得到你,後來我卻捨不得。

    但你說得對,你不是一件我可以得到或捨棄的東西,你是個活生生的人,我不該替你做決定。」

    我仍然咬牙沉默著。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並非是想讓你和我在一起。你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機會,如今才十八歲。跟著令兒,一切誠可期待。他可以讓你當一輩子的皇后,我卻不行。不要把大好年華浪費在我身上。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不必假扮另一個人去爭搶,你想要的,我都可以讓他給你。」

    我喉嚨縮了許久,才勉強恢復了說話的功能。

    「你說謊,」我強自笑了一聲,「你明明就不是這樣想的。薛殊,我自己長了腦子,用不著你替我來權衡利弊。你不是想聽我的選擇嗎?那你誠實點,不要瞻前顧後,坦白告訴我你究竟想要什麼?想要我『不在你身上浪費時光』?」

    薛殊沒料到我在悲痛中還有餘力將他一軍,不由愣住了。半晌,他敗下陣來,看著我的眼睛說:「我想要你。」

    我低著眼睛,不再說話。

    他問道:「那麼你的選擇呢?」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爭強好勝嗎?」我望著窗外的雪光道。

    「我六歲的時候,母親生了重病。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在病床上一天一天地離我而去。

    那時候我剛剛上學,老師為了鼓勵我們,會給每個考試第一名的孩子一朵小紅花。媽媽告訴我,如果我能攢夠很多小紅花的話,她就不會死了。

    所以我拼命地學啊,學啊,成了班上最好的學生。

    所有的小朋友都討厭我。因為只要得不到第一,我就會挨個檢查我做錯的每一道題,還要追著排在我們前頭的人看他們的卷子,想找出老師的錯判。如果我的小紅花被別人贏走了,我都會哭得好傷心。

    但是拿到花的時候,我好快樂啊。是世上最快樂的人。

    後來媽媽還是去世,我的生活變得糟糕極了。只有在拿到第一的時候,我才會條件反射地開心起來。」

    我轉眼看向薛殊。他認真地聽著,兩眼全映著我的影子。

    我的內心忽然變得很平靜。

    「其實我不是想要第一名。金牌只是我想向世界討的小紅花。否則,日子太難過了,」我含淚微笑著,與他對視,「薛殊,我不要再追假裝的甜了,我想要一顆可以吃到的糖,好不好呢?」

    「好。」薛殊的眉頭舒展開來。

    塵埃落定,我才悲從中來,忍耐許久的眼淚成滴地向下砸:「你有沒有找過解藥?真的治不好了嗎?」

    「沒有解藥。」

    「我太笨了,」我哽道,「我早該想到的……」

    薛殊見我落淚,就起身到我面前來:「不怪你。」

    他不安慰我還好,一安慰,我更是滿心的難過。

    「當然不怪我了,都是你!都怪你不早說……」

    「我原想說的,是你讓我沒能開得了口。」

    「我又怎麼你了?」

    「你說心愿是白首不相離。」

    我眼前一黑。

    「那不是我!」我哭道,「那是甄嬛!!!」

    「……甄嬛?」

    「我才不想要什麼白首不相離,」我起身抱住他,嗚嗚道,「我不要永遠,我只要眼前。我們多相守一刻是一刻,去他的白首。」

    薛殊沒料到我突然做這種舉動,身子不由一僵,愣了愣才抬起手臂環住我,揉我的頭道:「好。為了林小姐,我努力多活幾天。」

    我淚眼朦朧,心痛得酸了,又不知過了多久才找回理智來。

    「但我和你在一起是有前提的。」我抬起頭看他。

    「說吧。」

    「你只能愛我一個。」

    他笑了:「我到哪找第二個去?」

    聽到這話,我氣得推開他:「我看你對周太妃就念念不忘,恐怕我才是第二個。」

    他想了想,說:「你想要她死,也不是不可以。」

    薛殊剛才太溫柔了,讓我忘了他殺人狂的人設。

    「她本來就犯了死罪,你為什麼保她?」我的氣焰熄滅了一些,但余怒未消,「從前她在後宮裡做的那些髒事難道你一點不知嗎?你為什麼這樣包容她?」

    薛殊不笑了。他默然片刻,說道:「是因為母后。」

    「大哥英年早逝,二哥被派往封地不得回京,我又……不聽話。周太妃進宮的時候,正是母后最艱難的時候,她盡心服侍她,助她走出悲痛。母后待她如親生女兒,她走前要我善待她,我不想違逆。

    我向來不理後宮之事,她的所作所為從前我只是略有察覺,並不知她竟仗著母后的寵愛放肆到了如此地步。直到先皇后臨終前說出真相,我才知道她竟恨我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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