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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9:31:48 作者: 公子煌
    「凌淮。」黎書大驚,聲音卻是嘶啞的。

    看到黎書手裡的血,裴世修的雙腿也癱軟下來,不過他還是強撐著告訴凌淮:「堅持住,我一定會找到大夫為你救治。你不會有事的,我不允許你有事。」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凌淮已經釋然了,至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是死在裴世修懷裡的。

    他的胸懷是這樣的博大,這樣的溫暖,這一輩子,遇上他,值了。

    「能,能看到你,真,真好……」

    凌淮聲音見弱,而就在他看向裴世修的時候,他也看到了並沒有死去的山島,正在吃力的瞄準裴世修的後背,預備著扣動扳機。

    凌淮的眼神在那一刻凝聚,他已經無力發出聲音,但他卻集中了身體的全部力量,將裴世修推開了。

    「砰。」子彈精準地射在了凌淮的胸口,鮮血立刻像一朵血紅色的薔薇,從最中間浸染開來。

    「凌淮!」

    裴世修嘶吼著走向山島,拔出腰間的匕首,瘋狂地往山島的心臟處連捅了數刀。山島心臟動脈里飆出來的血液,噴射了裴世修一臉。

    等到裴世修轉身走向凌淮的時候,黎書看到了他此生最為複雜的臉色。

    憤怒,仇恨,迷茫,遺憾,不舍在他的臉頰上不停地交錯著。

    裴世修蹲下身體,就這麼安安靜靜將將凌淮的腦袋安枕在自己的腿上。在那一刻,世界與他而言,是無關的,是靜止的。就連天上的星星和風,也都悄然靜止了。

    凌淮終究閉上了眼睛,但他的神情卻是放鬆的,他的嘴角也是微笑著的。

    十五分鐘前,戰火焦灼的時候,有一個衛兵趕到戰場。看到一個本不該出現戰場上的衛兵,裴世修和沈聿瀟本能的一陣後脊背發涼。

    如今裴世修已經離開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時沈聿瀟也慌了神。

    「團長,我們就剩下十來個兄弟了,大勢已去,我們撤吧。」凱明抓著沈聿瀟的胳膊祈求道。

    他們都不怕死,可是這樣死去似乎太沒有意義。

    「撤。」

    隨著沈聿瀟的發令,幾個戰士將剩下的手liu彈一齊扔向鬼子的矩陣,然後往沈府跑去。

    府里已經屍橫遍野,空無一人,沈聿瀟心一涼,但只要沒有找到黎書的……「屍體」,他就相信黎書還活著。

    於是順著蹤跡向後門找去。

    終於在樹林裡找到了正在挖土的黎書和抱著凌淮的裴世修。

    裴世修雙眼無神,死死地抱著凌淮一動不動。黎書則像個從煤堆里剛走出來的人,渾身髒兮兮的。但是他還活著,活著就夠了。

    沈聿瀟忘情地抱著黎書,幾乎擁抱得黎書無法呼吸。

    抱了足足好幾分鐘,沈聿瀟才慢慢地放下黎書。

    凌淮死了,裴世修也已經陷入半死的邊緣。

    「老裴。」沈聿瀟拍了拍裴世修的肩膀,見裴世修沒有任何反應,就加大了力度:「老裴,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讓凌淮入土為安,鬼子們很快就追上來了。」

    而此刻,裴世修根本聽不進沈聿瀟的任何一句話,他的情感已經完全陷進了對往事的懷念。

    和凌淮的往事,如過電影膠片一般輪播起來,凌淮的好也被腦海無限的放大,放大,再放大。他想起醉酒後凌淮給他按摩太陽穴,他字寫的難看,凌淮就替他代筆,等等,等等……

    沈聿瀟吼叫了很多遍,裴世修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直到沈聿瀟扇了裴世修兩巴掌,裴世修才如夢初醒。

    裴世修含著淚將凌淮的身體埋入由士兵們挖好的墓穴里,他親手朝墓穴捧了第一抔土。

    「好了,我們得趕緊走了。」聽著遠處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以及武器的彭擦聲,凱明提醒到。

    「走吧,老裴。」沈聿瀟拍了拍裴世修的肩膀。

    鬼子的腳步聲愈來愈近,裴世修含著淚將墳墓上的一抔土裝進自己的口袋裡。一瞬間,他蒼老了好多,好多。他的眼睛,消失了往日的榮光。

    「走吧。」

    沈聿瀟一手牽著黎書,一手摟著裴世修,像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一樣。開始了漫長的逃難生涯。

    這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逃亡無疑是一種恥辱,可是他沒有辦法,此刻就算不是為他,他也得考慮黎書,裴世修,凱明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個隊友的生命。

    第七十五章 心向光明1

    十幾個人連夜走了十多里地,行至一處荒山才停下來歇息,此刻東方已經破曉。

    凱明帶著幾個人逮了幾隻山雞,正架在火上烤著。裴世修跟失了魂一樣,手臂上中槍的地方一直在流血也不管不顧。

    「他這樣下去不行,遲早會感染髮炎的。」沈聿瀟擔心道。

    於是沈聿瀟叫來幾個士兵,按住裴世修的雙手雙腳,又扯出一團布塞進裴世修的嘴裡。

    沈聿瀟將隨身的匕首放在火架上燒了一會,然後囑咐黎書道:「待會我把他胳膊上的子彈取出來的時候,你就把這些搗碎的草藥按到他胳膊上,然後包紮好,記住了嗎?」

    黎書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雖然心裡十分慌亂,但也只能咬著牙答應。

    「好,大家按住他。」

    說著沈聿瀟將刀尖刺入裴世修的傷口處,只見裴世修立馬就變了臉色。但也許沉浸在失去凌淮的傷痛里沒有緩過神來,他的反抗並沒有想像的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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