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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9:31:48 作者: 公子煌
裴世修下了車,彈了彈有些褶皺的軍裝,掃了一眼軍隊,再把眼神定格在最後一個,正在大口呼吸,做著奇怪動作的沈聿瀟身上。
裴世修哼了一句,將手套摘下來扔給張副官,獨自走到沈聿瀟跟前,望了望頭頂的烈日。
「怎麼樣?二十里地的滋味不好受吧?現在後悔馬上可以回去,繼續做你的沈家大少爺。」裴世修略微俯下身體,看著比自己單薄不少的沈聿瀟咂了咂嘴道。
其實當他下車時看到沈聿瀟身影的時候,他已經感到了萬分的震驚,他沒有想到沈聿瀟還在。要知道一個沒有經受過訓練的成年人都不可能跟上這樣的隊伍,更何況是一個半大孩子。
所以,有點意思。
從裴世修看沈聿瀟的眼神里,流露出這樣一副神情和用意。
沈聿瀟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好一番休整才緩過神來。
「如果要走,我還跟著跑到這裡做什麼?」沈聿瀟望著裴世修說道。雖然依舊上氣不接下氣,但是語氣又十分的堅定,一副不容置疑地樣子。
「好,很好。那就接著走。」裴世修大笑幾聲,又重新坐回了車子裡。
「走。」張副官將帶著白手套的手伸出車窗,大喊一聲。於是車子又重新發動,後面的隊伍又繼續踏起步來。
沈府,趙玉梅終於醒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準備起身,不過鼓搗了半天,手和腿卻沒有任何變動。
「春雪,春雪,我怎麼了,我怎麼不能動了?」趙玉梅流著淚哭喊。雖然能說話,可是也不大叫人聽得清晰。
趙玉梅大致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現狀,可是一個女人,又在這樣的時刻,這種痛苦實在是難以言說。一肚子的委屈只能用流淚的方式表達出來。
不管怎麼樣,能醒過來對於黎書來說也是一個安慰。聽到春雪說趙玉梅醒來的時候,黎書還是激動了一下,高興了一下。
「夫人,你終於醒過來了!很好,很好。」黎書站在床沿處半尺的距離,微福著身體。這樣既能儘可能的靠近趙玉梅,又能體現出男女有別。
趙玉梅努力動了動手指,然而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她又想說話,然而越是著急,越是像不足歲的孩子一樣,發出聽不大懂的聲音。黎書心情很是糾結,只得連蒙帶猜。似乎聽到了聿瀟兩個字。
趙玉梅是要問沈聿瀟在哪裡?
一個死了丈夫的母親從昏迷中醒來,第一句話問自己的孩子在哪裡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可是黎書又該怎麼跟她講呢?
黎書跟著裴世修參軍去了。
這樣直勾勾的講嗎?顯然不行。
沈家是最討厭軍閥的,最討厭,沒有之一。
「軍閥只要在一天,泱泱華夏就無重振雄風的可能。別人連起伙來欺負你,你還在自家院子裡作威作福。一群人渣敗類。」
這是有一次,沈天白讀到一份報紙時自言自語的一段話。黎書看到當時的沈天白握緊了拳頭,如果手邊有一個沙袋,定然是要一拳打出去的。
沈天白也決不允許沈家的人與軍閥有什麼瓜葛,所以當幾年前黎書救了裴世修之後,對裴世修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不要說是我救得你。」
他還清楚的記得裴世修那驚訝的表情,仿佛在說:「小子,人家若是救了老子,不得要點金條銀元?你丫是不是腦子有病?」
又是一陣唧唧哇哇的聲音。黎書看著趙玉梅,重新拾回紛亂的思緒。
「夫,夫人,少爺他,他……」黎書吞吞吐吐,腦子在飛速的運轉,但是依舊想不出一個好的理由來。
「夫人,你該喝藥了,喝了藥,才能好得快,才能照顧少爺呀。」春雪端著藥上前說道。
黎書終於舒了口氣,心裡默默地對春雪謝了起來。
可是瞞得了一時,能瞞得了一世嗎?當有一天趙玉梅油鹽不進,就是要知道沈聿瀟的下落時,又該怎麼一番說辭呢?
湯藥有一定的鎮定,安眠的作用。趙玉梅喝了藥,暫時安睡了過去。卻不想,比黎書還心急的,卻是春雪。
「怎麼辦黎書,哄的了一時,待會夫人再醒過來該如何說呀?總不能一直灌湯藥吧。」春雪端著碗,焦急地問。兩條纖細的眉毛就想要連成一根似的。
春雪深知趙玉梅的性格,騙也是騙不動的。
所以要講實話嗎?
「你讓我想想,再想想。」黎書說著話,神情木納地走出了房間。
一場雨過後,天氣倒熱了起來。不知怎的黎書感到腦袋有些發漲,隨即就又暈了過去。
「黎書,黎書,快起來,帶我去街上玩。」
「黎書,黎書,快來和我一起玩水。」
「黎書,黎書,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下一句是什麼呀?」
「……」
昏昏沉沉的,腦袋裡全是沈聿瀟的畫面和他說過的話。好真實,就像沈聿瀟真的就在他的眼前。
醒來是在自己的床上,周圍烏泱泱圍了一大群人。
「醒了,醒了。」黎書睜開眼睛的瞬間,隱約聽到有人興奮地在說這兩個字,於是把眼睛睜得更大些。
「真的醒了。」
又有人這樣說。
「我這是怎麼了?」黎書問。嗓子因為許久沒有喝水而感到有灼燒的痛。
原來,黎書發燒了。並著這幾日的勞累,激憤,憂慮一齊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