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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20:38 作者: 九斛珠
「夫人!」流霜驚呼,頓時跪倒在地,「流霜誓死要保護好夫人!」
「不許抗命!」她疾聲吩咐,又環視四周,淡淡道:「這地方很好,若真的死在這裡,我也沒什麼可遺憾的。」說罷提筆,流暢的蠅頭小楷一路揮灑,末尾署上她的名字:沈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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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所制的門吱呀推開,待謝雲揚進去後又重重的合上。蜿蜒的暗道濕冷而狹窄,他提著燈籠走了一陣,眼前陡然變得開闊,卻是個大而亮堂的山洞,洞頂有昏暗的光射入,鵝毛雪片紛紛落下,在山洞中央積成個雪堆。
山洞四壁收拾得很平整,正前方立著桌案,案上一盞孤燈忽明忽滅,旁邊端正的擺著個靈位,上面清晰的刻著一直埋在心底的名字:沈眉君。
外面寒冷至極,洞內相對溫暖些,他將燈盞放好,拉過青竹椅子在案邊坐下,對著靈位喃喃:「眉君你看,子夜優曇就要開了,我們也很快就能見面啦。」說著指了指案邊養著的一盆花。
「今天見到一個女人,她手上的戒指竟然同當年我送你的梅影戒一模一樣。十年了啊眉君,自從當年我將梅影戒埋在你的墓碑下,就再也沒見過。今天再見到那戒指,又想起當年你的樣子。眉君……」他垂著頭,忽然說不下去。
舊時記憶紛至沓來,那枚碧瑩瑩的戒指在腦海中印得深刻,揮之不去。
依稀是當年她戴著梅影戒,調皮的將手指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喚他「雲郎」。
依稀是那天他匆匆趕到,卻只看到她的靈位和端正擺放著的梅影戒,還有那冰冷的墳堆……
他垂著頭,一語不發。
☆、生死茫茫
年輕時的謝雲揚是個浪子,嗜酒、居無定所、愛打抱不平,雖有一身好武功,但經常被人揍得抱頭鼠竄。並不是他武功不敵對方,只是他覺得偶爾這樣落魄的逃命很有意思。
那時他才十八歲,沒有醇酒美人、沒有寶馬雕車、也並非年少多金,但是過得很開心。
遇到沈眉君的時候,她正在被人追得滿街跑,那時候她還是個假小子的打扮,看著不過十六七歲左右。
謝雲揚覺得很有趣。看得出這個少女武功不弱,追她的是幾個街頭混混,再多幾個人也不過是她的手下敗將。少女逃跑的時候注意避讓著路上的行人,是以跑得很慢,而那幾個混混卻是橫衝直撞,弄得滿街凌亂。
謝雲揚看著熱鬧,便尾隨他們到了城外。
出了城,少女的步伐明顯加快,那幾個混混再也跟不上,不多時就已被甩在遠處。
那少女一路奔到河邊,抱膝坐下後就沒了動靜。謝雲揚覺得奇怪,走上前才發現她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泣。他於是走到她身邊坐下,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
「你是誰?」少女抬頭,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往旁邊挪了挪。
「我叫謝雲揚!」他嘻嘻笑著,有點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探問道:「你武功明明不弱,剛才怎麼被追得到處跑呢?」
「我跟他們賭錢輸了,他們追著要錢,我又沒錢,只能跑。」少女撇著嘴,「都怪那該死的小偷,把我所有的錢都偷了!」
「這樣啊……」他拉長了聲音,朝她眨眨眼,「那我帶你再去賭錢,把輸了的都贏回來怎麼樣?」
「可我沒錢。」
「我借給你,贏了算你的,輸了也不用還我。」
「你真仗義!」少女轉悲為喜,抹了把眼淚,重新整整衣冠道:「我叫沈眉君!」一雙靈動的眼睛眨巴眨巴,俏麗的臉上帶著幾許調皮。
謝雲揚暗暗咋舌,都說人如其名,可這姑娘卻偏偏相反,名字如此穩重,性子卻又如此靈動調皮,不過還真是可愛!
於是兩個人就去了賭坊,用半天的時間賺回了許多銀子,還了那些混混的錢,還有許多富餘。沈眉君拿著銀子嚷著要去吃好吃的,他拿手敲敲她的頭,揶揄:「還是先買身衣服給你換上吧,這樣男孩子的打扮可難看了。」
沈眉君的臉瞬時紅了,小聲道:「真的很難看麼……」
「換上女兒家的裝扮就好看啦!」
於是兩人逛街買了衣服,又沿著街邊小店吃了許多東西,最後抱了兩壇酒到城外的一座亭子裡,喝得酩酊大醉,一起躺在草地上嘻嘻哈哈的鬧。醉中爭相不用輕功徒手爬樹,看誰爬得高,結果摔下來無數次。
對於初見時的情形,謝雲揚記得無比清楚,在後來數年的時光中,每每憶及此,總能讓他在枯燥而孤寂的日子裡會心而笑。他甚至會獨自抱著酒罈子喝醉,然後獨自爬樹,再然後,雙眼潮濕的躺在地上,呆呆望著不遠處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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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醒來時,兩人都躺在樹椏之間,清晨的陽光透過交錯的枝葉斑駁的灑在她的臉上。她的唇微微勾著,仿佛夢裡也在歡笑,臉蛋上還有未褪盡的酡紅。
謝雲揚呆呆的看著。
沈眉君說她是背著爹娘偷偷北上,想體驗傳說中的江湖。謝雲揚說他在江湖中已摸爬滾打了很多年,可以帶著她一起闖蕩。那之後他們形影不離的遊戲了三個月,走了很多地方,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