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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17:35 作者: 吐泡泡的紅鯉魚
店主應了一聲,「那還是老樣子?」
常卜寅:「對,還要一束向日葵,這次再大一點吧,這個季節也就你這個還能買到向日葵了。」
店主:「這是專門為您準備的,」她把花束包好了,遞給常卜寅,「我爸爸的病多虧了您吶,我們說他也沒用,只有您的話有用,最近這關時間沒那麼疼了,老頭也能睡好覺了,吃飯也好很多呢。」
常卜寅伸手要掏錢包,路梵正猶豫著,戚塵伸手攔了常卜寅一把,「姥爺,讓我們來吧。」
常卜寅考慮了一下把錢包收了回來,然後回答了店主的話,「你家那個老頭脾氣太倔,不過倔了也好,說明你們慣著,他再不聽話,你們帶他來見我,我說他,一把年紀了,就是太任性。」
路梵和戚塵:「……」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誰好任性。
他們從花店出來之後,常卜寅從口袋裡掏出煙盒,這是一盒新煙,都沒開封,他也很久沒抽菸了,拿出來一根之後,一摸口袋沒有帶打火機,剛有些泄氣,旁邊伸過來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咔噠」按了打火機,給他點了火。
常卜寅深深地看了幾眼戚塵,「年紀輕輕地不學好啊。」
戚塵不抽菸,但他也沒解釋什麼,在路梵要開口的時候,他攔了一下,示意路梵不說為好,這一路下去,老爺子的煙就沒斷過,他也不客氣,每次點菸都找戚塵借火,「算了,你借我得了,回去我再還你。」
戚塵搖頭拒絕,「不用了,我不覺得麻煩,我等會兒還有用呢。」
老爺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繼續往前走,越往前走,人越少,路梵只知道他們出了鎮子,他在心裡做準備工作的時候,看到馬路對面是一片墓地。
昨晚的月色給了人錯誤的暗示,今天不是一個晴天,天上灰濛濛的不見天日,將人心頭的壓抑感又再添了幾分。
路梵腳上險些踉蹌了一下摔個跟頭,戚塵伸手扶住了他,路梵臉又白了幾分,僵硬地說:「雪天,路滑。」
常卜寅罕見沒有說難聽的話,「上面的路更滑,一會兒看著腳下。」
路梵這時候是根本不敢想,他不願意相信結果會是這樣的,跟著常卜寅往裡面走,他的腳步卻越來越沉,手裡的向日葵花在風雪裡飄搖,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
最後常卜寅帶著他走到了一塊墓碑之前,只見那上面確實是常茹的照片和名字。
常卜寅就在剛剛,解決了手裡的煙,拍了拍身上的煙氣,他看著路梵說:「去把花送給你媽媽吧,她最喜歡向日葵了。」
路梵咬著唇,慢慢走過去,然後彎腰把花放在了墓碑前,抬頭的時候,他忍不住仔仔細細看著墓碑上的字,只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我想過無數個你不得不離開我的理由,只有這一個是我從未想過,也從不希望的。
在場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著,常卜寅看著路梵蹲在原地,伸手把常茹墓碑上的浮雪扒拉下去,常卜寅說:「你跟你媽媽先說幾句話吧,我……姥爺上旁邊抽根煙去。」走的時候拉上了戚塵,戚塵猶豫著看了路梵幾眼,往外走。
常卜寅又抽了四根煙,煙盒都空了,常卜寅把空了的煙盒又塞進褲兜里,可能是憋了很久吧,對著戚塵忽然變得話多了起來,「回來的時候,就沒救了,還懷著孩子,不願意治療,醫生說配合治療的話,還能活兩年多,可能吧,她說兩年不夠,她的路梵可怎麼辦。」
常茹的突然回來,讓兩個老夫妻大驚失色,妻子看到女兒這副失魂落魄又臉色蒼白的樣子,哭的很傷心,常茹說起自己的病和肚子裡的孩子,平靜地跟說晚飯吃什麼一樣,妻子哭了整整三天,才能勉強在女兒面前擠出個笑容來,後來就慢慢想通了,女兒結婚的時候她管不了,現在,也管不了,這個孩子她要生的話,她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養活他。
常卜寅是個北方爺們,這輩子都沒掉過幾顆眼淚,那兩天卻也忍不住紅了眼,妻子那麼多年沒少說他,可是他就是拉不下臉啊,父女兩個嫌隙太深,誰又都不覺得自己有錯,常茹的想法是對或錯都是她的人生和選擇,她想走自己的路,而常卜寅是覺得我說了為你好的話,你不聽,我就不管你了。
就像他的那些病人掛在嘴邊的「常醫生我這樣做也就是多活幾年啊,那我算了我不想治了,吃藥治療都沒事,我就好那兩口,戒了我立馬就能死,」對於這種的病人,常卜寅永遠都是凶著一張老臉,「你以為命只是你自己的啊,你回去說說這話,你看看你家裡人什麼反應,愛戒酒不戒,不戒以後別來我這裡了。」
老醫生一輩子都給人刻板不會變通的印象,可他真的只是脾氣太硬,可是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常卜寅也一定早早地就改了毛病,只是可惜了唯一的女兒,他時常聽妻子抱怨著,如果當年他沒有那麼狠心,如果老太婆自己也跟他凶一凶,女兒就不會有今天。
常卜寅嘆了口氣:「我這個破脾氣啊,也就老太婆受得了,雖然她總以為害怕離婚的是她,其實最怕的是我,路梵媽媽回來的時候,真的就要離了,唉,我當時上班都沒心思,一半因為女兒的事,一半是老太婆的事。」
轉頭看著不遠處仍舊蹲著的路梵,看他仔細地在扒墓碑前的枯草,「小茹說,一定要走了,要給路梵留下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