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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07:07 作者: 嚴雪芥
    他們反覆的吵架,談論著未來的去留。他想呆在雲南,而梁昕水不甘心,想在北京闖出一片天地。於是她任性地要求他必須過來陪她。

    可是他的心愿是在風景秀美之地開一家小店,清閒度日。他是老闆,她是老闆娘。朝朝寒食,日日元宵。

    那一次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個情人節,電影院在放《那些年我們追過的女孩》,開場前四分鐘,池耀居然對她說,哥們的女朋友急性闌尾,現在沒人照顧,讓他幫個忙。

    她愕然地說,你走……你走就不要回頭。

    池耀疲憊而漫長地注視自己,慢慢地,掉頭遠走。

    最後梁昕水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影院看完了《那些年》,給池耀發了一條分手簡訊。

    高中的時候,他們曾經想過要在哪裡拍婚紗照,房子要幾室的。當時他挽起袖子,指著教室的天花板說,我要畫上你的頭像,每天一睡醒就能看見。

    那時的他們,是真心實意把彼此納入自己的未來。卻最後這樣簡簡單單地分開。被距離和時光打敗。

    當年,她無比地恨著池耀,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錯的不是距離不是時光,更不是他。其實是自己需索無度的任性。她還以為,自己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他的忍讓。

    她以為火車永遠會流連在北京和大理之間的軌跡。

    卻想不到,高牆經過太多風吹雨打,有些傷痕已經填補不上。他累了,選擇不再自毀地基,想尋個安穩的地。

    【彼時溫柔,此時利劍】

    後來,那個肚痛的女生成為了池耀客棧的女主人。

    說實話,梁昕水沒什麼實感,對於曾經屬於她那麼多年的少年,突然永遠地屬於別人這個事實。

    直到那個姑娘落落大方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直到池耀當著自己的面環著她的腰,直到他正兒八經地介紹說,這是我媳婦阿容。

    他臉上認真的神情,讓梁昕水想到遙遠的當年,他問她,你希望我去哪一所?

    梁昕水差點就繃不住,倉促地將臉埋到院子裡的大金毛身上,用狗毛把自己的眼淚擦乾淨。

    狗毛……這大概是這輩子用過最狼狽的「紙巾」。梁昕水苦澀地想。

    阿容說早就做好了早飯準備接待她,梁昕水若無其事地對她道謝。結果一看早飯,傻眼了。

    全是辣菜,她根本吃不慣,更別說池耀。他曾經說世界上最難吃的佐料,一是辣椒,二就是芥末。

    池耀一拍腦門說壞了,我忘記你不能吃辣的了。

    梁昕水擺擺手說沒事,我現在可以吃一點。池耀說真巧啊,我也是。

    他沒騙她,那些紅紅的辣油他居然吃得面不改色。

    梁昕水面色蒼白,她吃了兩口就咳嗽個不停,眼淚鼻涕嗆得滿臉都是,特別狼狽。他無奈地說你明明不會吃還逞強。

    梁昕水恨恨地說連你都能吃得下,我為什麼就不行?!

    阿容眼見他們兩個快吵起來,連忙起身說我再去做一份不辣的吧,很快就好。

    池耀等阿容去廚房,悠悠地來了一句:「那是多久前的事了。阿容無辣不歡,我天天吃,肯定習慣了,你怎麼能和我比。」

    他願意遷就她的飲食,那是他的溫柔。

    原來彼時的溫柔真的可以成為此時的利劍,痛得一劍封喉,什麼委屈都說不出口。

    梁昕水悶頭吃菜,被辣椒逼得淚如雨下。

    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就像個神明,對命運有了前所未有的洞悉,那就是……她將不再和池耀和有任何關係。

    他已選擇走進別人的風景。

    梁昕水放下碗筷,吐著舌頭說吃飽了,我去外頭逛一逛。說著一溜煙地跑出客棧,蹲在外頭使勁灑了幾把眼淚。

    正當她哭得天昏地暗,頭頂突然有人說:「你是……梁昕水?」

    她丟臉地抬臉,一張白裡透紅的瓜子臉映入視線。她呆愣了好幾秒,沒認出這姑娘是誰。

    「認不出我了?我是葉子啊。」

    葉子?

    腦殼忽然有些疼痛。

    梁昕水按住腦門,火車的轟隆聲碾過她的記憶……斑駁明滅的燈光里,錯位的記憶慢慢矯正,這張被刻意忽視的面龐,無法抑制地從記憶里的死角里爭先恐後地湧出來,零散的碎片拼湊成真相,無孔不入地出現在她和池耀的片段里----

    葉子首次出現,是她和池耀冷戰。她從他的口中,聽他說隔壁班的葉子身材發育得很好,腰細有胸腿還長。

    那一年畢業,池耀最後和葉子一起去了重點。

    他騎著單車,葉子坐在他后座。從梁昕水身邊騎過。當時她背著大書包,灰頭土臉地走在煙塵滾滾的街。

    她長滿痘痘的照片被掛在學校櫥窗,被評頭論足一番,根本沒有人出來保護她。事實上,池耀的手機屏保始終是葉子。

    大四那年他和葉子情人節吵架,池耀打給梁昕水電話,卻一片沉默。梁昕水當時腦袋一熱,什麼都不考慮,直接買票去大理,但因為太臨時只剩下站票。顛簸一路,出站時腿都沒知覺。池耀說陪他看一場電影吧。她默不作聲地就跟著他來到影院,買了兩張《那些年》的票。

    影片開場前的黑暗裡,池耀面如死灰地說,我和葉子分手了。因為她想留在北京,而我想留在大理。所以這一回,是徹底的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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