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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07:07 作者: 嚴雪芥
「那就去司門口吧。你等下打工也方便。」
林薇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三個人來到江邊的大排檔,程頤點了油燜大蝦,林薇嘗了一口後,情不自禁地用武漢話飈了一句:「好吃。」接著開始狼吞虎咽。
程頤也忍不住用武漢話回敬:「你還是不是女的啊,注意吃相!」
兩人接著用武漢話聊開,忽然程頤戛然而止,看了一眼沈艾伽,下一句立刻換回了普通話:「下次我教你說武漢話。」
林薇似乎沒注意到這邊,仍舊痛快地吃著,不時爆出幾句方言,程頤也條件反射地用方言回應。
而她無所適從地聽著他們的對話,不停地吃菜緩解自己無人可訴說的尷尬,頭一次深刻地覺著……她是一個外來者。
混沌地意識到這點……沈艾伽第一次感覺到無法抑制的悲傷。
【無論哪一種,都容易失散】
那晚回去後,她給程頤發了簡訊,問他當初為什麼會提出要交往。
程頤說,因為你是我喜歡的類型啊。有些人,第一眼就會覺得想要在一起。你對我而言就是這樣。
沈艾伽抱著簡訊失眠了整整一夜,所有的委屈似乎都能被這一句輕描淡寫統統化解。
程頤是個粗神經,她該明白這一點。
然而第二天在學校看見程頤,他很不對勁。早操結束後就看見他呆站在原地,沈艾伽逆著人流來到他身邊,關心地問:「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程頤搖搖頭,但沒有說為什麼。
沈艾伽接下來又重複問了幾遍,他都沒反應了。她怕程頤覺得她麻煩,就默默地站在他身邊陪他,第一節上課鈴響了也置之不理。
她想傳達給程頤,無論是怎麼樣的困難,她都會沉默地守候在他身邊。
上課到半節時,沈艾伽突然看到林薇從教學樓里跑到了操場上,語氣很沖地對他們說:「老遠就在窗戶里看到你們傻站在操場上了,幹嘛啊,上課時間調情?」
沈艾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嚇一跳地聽見,程頤說話了。
「林薇……」
那一聲里包含了怎樣的情緒,沈艾伽以後多少年都不會忘記。
依賴,委屈,憤怒……統統只想傾訴給一個人聽。而其他所有人,哪怕在他身邊站到天荒地老,也只不過是枯石。
可惜程頤不懂,他早已習慣了這份依賴,而誤把新鮮感當做喜歡。
沈艾伽的手腳冰涼,恨不得拔腿狂奔,逃出他們兩人中間,逃出學校,逃出武漢,回自己的西北小城。那裡沒有聽不懂的武漢話,她不需要當一個程咬金,破壞一份牢不可破只是尚未覺醒的愛情。
「籃球隊居然只讓我當個候補!他們有沒有腦子?!」
林薇翻了個白眼:「如果你執意不顧腳傷要上場那沒腦子的就是你。」
一句話就把程頤收拾地服服帖帖,他撇了撇嘴,雖然不甘心,但眉間的陰鬱不再。
她重複溫柔的關心抵不過一句粗暴直接洞悉他心的話語,理所當然,她有什麼好難過呢……他們中間有十多年,連新陳代謝里都摻雜著彼此的青春,不會輕易分離。她有什麼呢。人海中的一瞥,公車的相撞,還是甜品店的偶遇,無論哪一種,都像一條滑溜溜的金魚,太容易就滑了手,失散茫茫人海。
他又才注意到沈艾伽,搔了搔頭:「剛剛謝謝你。」
她寧願不要他的客氣。
【如果你註定在某人的生命里姍姍來遲】
沈艾伽不甘心。
如果自己註定已經在他的生命里姍姍來遲,就必須要永遠活在前來人的陰影之下嗎?
她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在程頤心裡,更重要的那一個人是誰?哪怕最後的結果她可能會失望,但這樣反覆的猜疑更是一種凌遲的折磨。
於是在和程頤兩個人單獨吃晚飯的時候,她非常任性地對他說,不如你把頭髮染回來吧。
程頤當時正埋頭苦吃熱乾麵,一口面卡在喉嚨里,嗆得臉色通紅。
他詭異地看著沈艾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怎麼了……難道被我的毛色不好看嗎?」
沈艾伽察覺到他明顯不為所動的神情,胸口像被灑上檸檬的汁液,慢慢變酸。
她侷促地笑著說:「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程頤愣了愣:「那個……你不是喜歡阿大嗎?就動畫裡打籃球的那黑皮。還說我和他像。我要是染回來就不像了啊。」
可是把你打造成像那個人的,不是我。所以我才覺得那頭髮特別礙眼。
這樣小心眼的話沈艾伽怎麼可能說得出口,於是她訕訕地點頭,低頭吃麵的瞬間,熱氣蒸得眼眶發燙。
「再說林薇也覺得我這樣比原來帥啊。」
是是,她說的都對。
林薇比自己重要。她無法與之比肩。
證實了這個猜想的沈艾伽覺得世界一下子地動山搖,她賴以生存的世界原來是這麼脆弱,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就疼痛得寸步難行。
但偏偏她從來不服輸。在父母吵架她沒地吃飯,離婚時無處可去,接著連學費都成了一門難題時,沈艾伽知道,生活從來不會垂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