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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07:07 作者: 嚴雪芥
那是下午的課剛結束,前一節是自習,黎淺獨自跑去了畫室練畫,向晚百無聊賴地坐在空蕩蕩的教室等她回來吃飯,但左等右等不來,她不耐煩地走向畫室,看到虛掩的門內,黎淺單薄地像一幕畫中的少女,頭挨著雕塑,呼吸清淺地酣睡。她面前的畫板被窗外的風吹得掀開,呼啦呼啦地像唱著一首安眠的歌。
向晚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想叫醒黎淺。風吹過她面前的畫板,掀開了觸目驚心的一頁。
她手腳冰涼地瞪著那一頁畫紙……
紙上的人劍眉星目,微卷的發,不說話也上翹的嘴唇,清淡的眉眼,總是在她的睡夢裡調皮地稍縱即逝,這世界上最好看的少年。
他卻偷藏在黎淺的畫筆下,還有心間。
這是十多年來向晚最驚慌失措的時刻,比得知2012年是世界末日還要覺得滑稽。頭腦像剛爆炸的宇宙,轟轟烈烈地瘋狂叫囂著……而事實上,她只是安靜地原路返回,扣上門,連呼吸都不出聲。
她最親密的好朋友……偷偷喜歡著何鎮寧。
而何鎮寧也喜歡她。
但是她卻從中作梗,像一個可惡的小偷,冒名頂替了一段本可以順風順水的愛情。她簡直像一個跳樑小丑。
為什麼偏偏看上去我是最多余的?
向晚捂著喉嚨,痛苦地跌倒在地。
當晚她沒有做校車,一個人沿街慢慢走回家。十里路沒有燈,黑漆漆的月光里,她的手機傳來簡訊的亮燈。是何鎮寧。
他問:你到家了嗎?
她回道:準備睡覺了。抱歉,今晚不能陪你了。
何鎮寧說沒關係。過了一會兒,他又發來一條,令向晚心漏跳了一拍。
他問:向晚今天怎麼了?她沒有來坐校車。
向晚怔怔地看著手機,原來……原來他還是有一丁點在意她的。
只是這樣一句簡單的問候,她就感覺到滿足。像炎熱的盛夏摸到了冰水的瓶子,僅有微薄的涼意,卻也夠了。
因為太渴,太喜歡。
或許這樣也挺好吧。一個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最喜歡的人,他們彼此中意,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們都是她所喜歡的人。
只是那些她所喜歡的,總是叫她難過。
她回到家後,登上了那個秘密的空間,寫道:「我不用再成為她的替代品。希望有一天,我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和你開心地聊著天。哪怕你因此不會再同我親密無間地交談,但你知道,在你面前的那個人,是我。」
她退出了登錄……也許從此以後再也用不上這個號了吧。
向晚給何鎮寧發去一條簡訊,告訴他換了號,把黎淺真正的電話號碼發給他。第二天她約黎淺出來,把何鎮寧要了她電話的事情告訴了她。
黎淺登時神色驚慌,哆哆嗦嗦地說:「這……怎麼回事?」
向晚若無其事地回答:「他喜歡你啊。」
「但、但是……」
「哦……我早就不喜歡她啦。」
「那我也不可能喜歡她!」
向晚看著黎淺尷尬的神情,一下子洞穿她是在顧慮自己。她假裝不知情,嘟著嘴說:「可是我都把號碼給他了,何鎮寧真的還不錯,我是覺得他太悶了,我也悶,根本合不來,在車上都沒話講。你可以處處看啊,你們應該還蠻搭的。」
這話說得掏心掏肺,連她自己都相信她心裡無比坦蕩。
她將一切重置,只剩下一個牽掛,那就是何鎮寧的失眠。
因為自己無法再在他失眠的夜裡陪他聊天了,決定一勞永逸地找出幫助何鎮寧睡個好覺的方法。在向度娘大神求助無果後,堂堂文科生跑去書店買了大部頭的醫學書,反覆地看著關於失眠的遠離和治療方法。結果沒看幾行,就枕在書上沉沉睡去。
向晚都忍不住像何鎮寧推薦這本枯燥到想令人上吊的醫生書了,說不定完全能治好他。
最後她放棄地上網搜,發現了一個偏方。那就是縫製一個枕頭,在裡面塞上安神靜心的中草藥。枕著入睡就可以。
但問題是……她完全是手工白痴。連小學美術課都沒及格過。提起來簡直令人心酸。
在扎破自己十根手指頭只差沒用上腳趾,她終於歪歪扭扭地縫出了一個樣貌極丑的小枕頭。
她抱著這個小枕頭,在校車上何鎮寧坐到她身邊時,特別輕飄飄地遞了過去。
何鎮寧見到這個枕頭特別驚訝,向晚說:「安神用的。黎淺說你失眠,做了一個。」
「……黎淺?」
「她不好意思給你。我偷偷拿過來的。」
何鎮寧毫不知情地搔搔頭髮,小心翼翼地抱著枕頭,純白的臉上仿佛能看到奔涌的血管,聚集在一起,讓他的臉微微發紅。
「你不要跟她提這件事,別失眠就是對她的感謝了。她臉皮薄。」
黎淺叮囑完,塞上耳機,不再去看何鎮寧。
藍又時在耳邊唱,愛你是孤單的心事。
有些喜歡終究是盛夏的風,恍惚地拂過眼睛,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溫柔。
【安靜地等著他們的終點站】
在這之後,向晚乾脆把車上的位置也換了。和她坐同一班校車的還有同班的一個男同學。向晚提出要和他一起坐後,他非常欣然地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