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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07:07 作者: 嚴雪芥
席晚大踏步走到他面前。她終於看清那兩個耳釘,是兩個銀色字母,XW。
「你什麼時候打的?」
他似乎很驚訝她突然出現:「……你生日那天。」
「這算什麼?!」
「禮物。」
席晚看著那麻煩的根源怒極反笑:「你以為這樣的禮物我就扔不掉了嗎?能否麻煩你摘下來?隨意你帶哪個字母,只要不是XW。」
教室都靜下來了,齊刷刷地看向這裡。
梁一陽輕咬嘴唇,長長地吸了口氣:「不……我喜歡你。」
咯噔。
久違的像屋檐下的雨滴濺到心臟的觸感。
席晚愣了一下,扭頭望了四周,那一張張看好戲的臉讓她意識到撇清關係才是當務之急。她一字一頓:「摘下來。」
天邊暮色漫長,一隻飛鳥驚鳴。
梁一陽哆嗦著手,將耳釘緩緩取下來,露出那還未消腫的,帶血的耳洞。
席晚是後來才從流言裡聽說,那是少年親手,用耳洞機笨拙地打上去的。他視之珍重,而她的回饋,是在他心上惡狠狠地裁了洞。
【夏日】
在高考結束後,班裡有個人和她報了同樣的志願,向她告白,說暗戀了她三年。於是在無所事事的夏季開端,她開始和那個人交往。
他也有一頭淺淺的黃髮,但是和梁一陽不一樣,他是染的。
在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她還是再度遇見過梁一陽。在人來人往的街頭。
當時她和男友正準備去看一場電影。在馬路這頭,車水馬龍里,對面有一個高挑的人影,在車輛穿行間露出那營養不良的發色。
綠燈亮起,視野里終於沒有車輛的阻礙。她終於看到對面的少年。他孤身一人,手上拿著書,穿著舊襯衫,瘦骨伶仃的模樣。
他也看到了她和他。
席晚猶豫了一下,拉緊了男友的手不避讓地往前走。
人潮擁擠里,他們就像普通的陌生人,擦肩而過時,一個眼神的交集都沒有。
那一瞬間,好像又有雨滴落在心頭,潮濕地想從眼眶裡漫溢。
席晚說不清楚,在這種時刻,她居然想痛哭。
明明一切已如她所願,她將他撇得一乾二淨。
夏天真正結束後,她和男友背著行李去了外省。沒有人知道梁一陽去了哪裡,只有人看見他還去過跳蚤市場,估計沒錢所以去淘舊貨。
他從頭至尾都只有八卦讓人關心。
之後的日子就沒什麼好提了,在二十歲生日的那天,她突然買了一個耳洞機,逼著男友為她打耳洞。
他說:「這個要疼死人的。我才不打。」
席晚很失望,於是轉而自己打了個耳洞。
耳洞機按孔的那一瞬間,她真的覺得不疼。
草草地處理完畢,她倒頭就睡。第二天硬生生被疼醒。她呆望著鏡子裡多了一個空洞的耳朵,鑽心的疼痛如延遲反應,像浪潮綿延而來。
不僅僅延遲了一個晚上,更像是延遲了好幾年。從那年初春的傍晚開始。
那年的梁一陽,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呢?
在他被她羞辱過的夜晚,依然抱著堅決,在黑暗的房間裡,一聲不響地為自己打了兩個耳洞。
而她在那群充滿惡意的眾人面前,不但沒有保護他,還硬生生地將那樣的堅決撕開,露出沒有防備的疼痛。
席晚突然覺得,也許這一生,她都碰不上第二個了。那個默默將耳洞打上,把她的名字掛在耳尖心頭,將這儀式當作禮物送給她的少年。
暮色下耳釘和他都那麼耀眼,他笑著,仿佛疼痛不值一提。
【先衰】
打完耳洞的第二天,她就和男友分了手,之後她再也沒有和誰交往過,畢業旅行那一年,她一個人去了鄰省福建的鼓浪嶼。這裡有青藤纏繞的老洋房,淡季的街道上很冷清,她漫無目的地呼吸著微涼的空氣,與一家家別致的小店錯身。
在一家明信片的店門口,她突然停了下來,抬頭仰望店名,呼吸一窒。
「時間旅行」。
她鬼使神差地推開店門,風鈴叮咚作響。
坐在櫃檯里的店主是個很年輕的姑娘,她笑著說:「隨意挑選。」
席晚忍不住問:「店名有什麼寓意嗎?」
店主:「啊,其實沒什麼。我們店有一個郵政慢遞的服務。你可以在我們這裡買一張明信片,寫給以後的自己。我們替你保管,到時候了就寄出去。」
她向店主要了一張,在信的反面寫道----
給十年後的席晚:
「如果你真的是時間旅行者就好了。
再度遇上十六歲的孤獨少年,手捧書在路邊孤獨地行走。陽光打在他睫毛的陰影下,請一定要用力地牽起他的手。」
畢業旅行前夕她回過一次家,把大學期間的舊物都整理好拿去跳蚤市場賣。在一個攤位上,他看見角落裡有一件很眼熟的舊衣。
一件洗得發白的襯衫,堆在角落裡不太整潔。襯衫的袖子和一件校服的袖子纏在一起。那件校服上面是席晚畫的海綿寶寶。
那是梁一陽的襯衫,和她賣掉的校服。
袖口纏在一起,好像牽著手。就像曾經她拉著男友的手在他面前大搖大擺地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