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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03:08 作者: 第一隻喵
也許是皇帝待她太好,她不忍讓他失望,也許,是她知道,皇帝大約不會像崔恕這樣,即便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依舊待她如初。
究竟是哪一種情形?糜蕪想不出,也不願再想,她慣於猜測別人的心意,然而直到今夜,她才突然看見了自己那些被深埋起來的心緒。
崔恕看著她眸子裡的恍惚茫然,心底那點猜疑越來越強烈,禁不住問道:「他準備如何安置你?」
皇帝準備如何安置她?她也曾問過許多次,然而答案,卻不能告訴他。
糜蕪回過神來,笑了一下:「我想我們此時更該商議的是應對皇后的事情,而不是談我的私事。」
她在迴避。崔恕心思急轉,她與皇帝之間,必定也有什麼不為眾人所知的事情,會是什麼呢?
又聽她道:「今日之後,我不會再見你,如此,皇后便是有再多猜測,單憑蘇明苑的幾句話,掀不起什麼風浪,而且即便是蘇明苑,其實也不知道什麼。」
是啊,他們那些愛恨糾纏,那些夾雜著愛欲與傷痛的擁抱和親吻,除了他與她,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不復相見,自然是最好,在今日之前,他也做如是想,然而此時聽她親口說出,心情卻不可避免地沉到了谷底。
然而,卻還是不可控制地擔心著她。崔恕淡淡說道:「皇后那裡並不妨事,倒是你的私事,才是眼下最需要解決的。」
糜蕪只道他說的是皇帝,便問道:「怎麼說?」
崔恕說道:「惠妃死,江家奪爵,宮女殉主……假如你的疑心是真,假如你的身世另有內幕,無論被誰找到了證據,你都是萬劫不復。」
「皇家的醜聞,從來都不會公之於眾,只會處理掉所有知情的人。」他看她一眼,「那些宮女如此,你也如此,到那時,即便是陛下,也不會護著你。」
糜蕪想起李福,想起那個尋了自盡的宮女,心中那點不安漸漸地又抬了頭。
當初她問顧夢初自己是誰,顧夢初的答案是,不能說。所以她肯定是知道一些內幕的,皇帝已經派人去問過她,皇帝得到答案了嗎?如果事實是最壞的猜想,皇帝會殺了她嗎?
再想起惠妃那充滿疑點的死亡,皇家的醜聞,從來都不能被人知道。心中的涼意越來越盛,糜蕪低聲道:「還有一件事,我聽說,惠妃的死,可能有些蹊蹺,從太醫局的脈案里應當能找到線索。」
崔恕看她一眼,淡淡說道:「你想讓我替你查?」
「可以嗎?」糜蕪問道。
話一出口,屋裡頓時安靜下來。
於崔恕而言,從未見過她用這般示弱的口吻與他說話,即便她央求過他許多事,然而她從來都不曾輸了氣勢,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似高傲的神祇,接受信徒的供奉。如此時這般不確定,這般軟弱,是第一次。
崔恕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他曾經希望過她能柔軟下來,然而一旦她這樣怯怯地問他是否能夠答應,他立刻便意識到,那不是她。
原來他心底藏著的,一直都是那個銳利如刀的她,哪怕被她弄到遍體鱗傷,他要的,也始終只是那樣的她。
糜蕪懊惱到了極點。這不是她,她從來不會這樣沒有底氣,她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哭著會向阿爹和窈娘求助的孩子了,在外人面前,她從來不會再袒露心中的不安和猶豫。
她不該這樣,她從來不會惶恐,不會不確定,她只靠著自己便走到了現在,前途再難,她也不會回頭。
她不會死,她會想到辦法,讓皇帝不殺她。
糜蕪閉了眼睛,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嗤的一笑。
「見鬼了,我剛才,居然慌了。」
再睜開眼時,她鳳眸中已經是清光一片,看了眼前的男人,聲音嬌媚:「你不是替我查,是替你自己查,因為現在,你也知道了。」
她飽滿的紅唇微微翹起,似是在笑,又似是自得:「你說皇家需要遮掩醜聞,可崔恕,你如今,也是知道了這樁醜聞。你我是同一條繩上拴著的螞蚱,我要是被逮到了,可不敢保證不拖你下水。」
「所以崔恕,幫我就是幫你自己。」她睨他一眼,口中說出來的話是威脅,那流動的眼波,那無邊的媚色,卻幾乎讓人忘了她在威脅,「崔恕,這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這才是她,他熟悉的那個她,他肖想的那個她。神色冷淡下去,壓抑的愛意卻絲絲縷縷漫出來,崔恕冷冷說道:「你以為,我便沒有法子讓你不能拖我下水麼?」
「我若是你,就不會起這種念頭。」糜蕪嫣然一笑,「殺了我,你有什麼好處?皇后頭一個就會疑心到你身上。」
崔恕看著她,心中愛恨交纏:「殺了你,永絕後患。」
也是解脫。假如他能做到,他必定會這麼做,可惜,他做不到。
「你不會的。」糜蕪輕笑著,眨了眨眼睛,「若是你想殺我,又怎麼會拖到現在。」
她正是看透了他的不舍,所以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崔恕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你放心,今夜我們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以後我不會再找你,只要你不去福寧宮,就不會看見我。你想永絕後患?這樣就是永絕後患。」糜蕪並不在意他的冷淡,依舊笑盈盈地說道,「別忘了去查惠妃,若是有什麼消息的話,記得讓人跟我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