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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03:08 作者: 第一隻喵
「噓,」糜蕪的臉從側面閃出來, 披著一層淡白的月光,微微嘟了紅唇向他做一個噤聲的手勢,「別吵醒了丫鬟。」
「為什麼不去見我?」崔恕看著她,冷冷說道。
「要去見你?」糜蕪歪了頭,一臉無辜,「我還以為你的意思是要來找我。」
崔恕冷冷地盯著她。毫無疑問,她在說謊,她從來都知道他是要她過去見他,她在試探,想摸清楚假如不服從他,能有什麼後果。
窗格又向外推開了些,只聽她道:「你躲開點兒。」
就見她將裙裾挽起攥在手裡,雙手撐住窗台輕輕一躍,已經跳上了暗綠的窗框,她側了身子抬臉向他一笑:「下次再約我,就該說得更清楚些。」
崔恕沒有躲開,他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窗框狹小,她便彎腰低頭,從中探出大半個身子。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那不盈一握的細腰就像從中對摺了似的,彎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越發襯出身前的飽滿,曲線的蜿蜒。
崔恕的眸光不覺暗下去,昨夜那把火,驀地又燃燒起來。
糜蕪放下裙裾,遮住穿著銀紅撒花繡鞋的雙足,跟著送出窗外,輕巧一躍,已經站在崔恕身前。
「找我有什麼事?」 她微揚了下巴看他,像與情郎夜會的天真少女,嬌憨無那。
崔恕瞥她一眼,轉身離開。
糜蕪很快追了上來,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袖:「怎麼了?」
崔恕腳下不停,淡淡說道:「你該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崔恕!」她快走幾步,攔在他身前,媚眼如絲,「明明是你沒說清楚,你倒怪我。」
「況且,」隔著衣袖上銀線繡出的流水紋,糜蕪輕輕撫著他,「原本也該你來找我的,哪有讓一個弱女子深夜奔波,去見男人的道理?」
好個狡猾的女子,就連說謊也能如此坦然。心裡的火越燒越烈,崔恕拂開她的手,沉聲道:「原本要帶你去見你阿爹,不過,既然你弄錯了,那就等下次吧。」
他抬步疾走,糜蕪眼中的焦急一閃而過,忙忙地挽了他的胳膊,再看他時,眸中已盡數變成了軟媚:「崔恕,是我弄錯了,你讓我一回好不好?我著急見阿爹,不想等下次。」
月光之下,絕美的少女軟語央求,便是世上最鐵石心腸的男人,也會答允給她想要的一切。
但崔恕只是冷冷拂開她,逕自向前走去,她既然膽敢故意挑釁,就該知道違拗他的後果。
「崔恕!」糜蕪在身後又叫了他一聲,卻沒有追上來。
崔恕走出幾步,卻在此時,聽見了她低低的啜泣聲。
崔恕皺眉了,不由自主便迴轉了身,就見她伶仃仃地站在原地,柳黃色的衣袖半遮了臉,纖巧圓潤的肩頭微微顫抖,正在哭泣。似乎是察覺到他已回頭,糜蕪從衣袖的縫隙里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帶著委屈看他一眼,道:「我已經認了錯,你怎麼還是不依不饒?」
崔恕一時有些怔了。他見過她妖嬈,見過她刁蠻,唯獨不曾見過她,如此柔弱,如此小兒女。
她毫無疑問是在作假,但他明知是假,那點憐惜之心,卻飛快地發了芽。
崔恕沒有再走,只是站定了,沉默地看著她。糜蕪很快停了哭聲追上來,仰起臉向他一笑,道:「那麼,現在就去?」
幾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沾在她濃密的長睫毛上,被月光一照,亮閃閃的,像最純淨的水晶。可她從來就不是水晶,她在他面前的一切,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是精心設計好的,要他落網的圈套。
崔恕回身邁步,淡淡說道:「下次再做戲時,不要這麼假。」
她的聲音里聽不出絲毫尷尬:「好。」
說話時已經來到院牆跟前,崔恕一躍而上,回頭要看她如何出來,卻見她從花叢里搬出一架梯子,三兩下爬上牆頭,跟著把梯子提起放到牆外,卻又不爬梯,只是提起裙子輕盈跳下,回眸向他一笑:「往哪邊走?」
還真是野性未馴。崔恕隨之躍下,道:「你只管跟著,不該問的,不要多問。」
他邁步向前,糜蕪跟在他身後,默默地吐了一口氣。也許他一開始就打算帶她去見阿爹,也許他只是為了懲罰她才故意這麼說,真相如何她永遠不可能知道了,這一次,是他贏了。
但,他終於還是向她讓步,她也不算輸。
更何況,她馬上就能見到阿爹,無論如何,都是她更划算。
這種棋逢對手,一刻不能鬆懈的感覺,緊張、疲憊,卻又讓人上癮。糜蕪微微一笑,快步趕上崔恕,輕聲道:「好,那我只管跟著你。」
平安伯府的高牆之外,崔恕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看糜蕪。
他沒有給她準備車轎,若她求助,他也不介意與她共騎。
然後他看見,她一手抓緊馬鬃,一手攀住馬鞍,輕盈一躍,已經穩穩坐在了鞍上。
崔恕劍眉微揚,跟著就見她笑著向他說道:「原來騎馬跟騎驢,也差不了太多。」
崔恕看著她,她正撫著那匹棗紅馬的脖頸,笑容意外的天真。崔恕恍然憶起,她也只不過是十六歲,還是個小姑娘呢。
假若他是在此時第一次看見她,必定錯認了她是天底下最單純的小姑娘,可她從來不是。她到底經歷過什麼,如此年紀,卻如此複雜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