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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53:07 作者: 繡錦
若換了平日裡,依現在這幅身子骨,書寧定非他的對手,可崔翔安而今正是大醉如泥,身手自然不復平日那般利索,一個不留神,竟被書寧奪過匕首擱在了喉前。
崔翔安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瞪著書寧低聲喝道:「你是何人所派?竟敢故弄玄虛迷惑與我,以為我果真會中你的奸計不成?」
書寧又氣又好笑,隨手把匕首扔在桌上,眯著眼睛看著他半晌,最後卻又笑出聲來,「怎麼,我換了副皮囊,你就當真認不出來,書武?」書武是崔翔安的小名,崔父希望兒子長大後能文武雙全才特意起了這個名字,至於書寧,依著崔父的期望,本是希望她成為一個安寧貞靜的女子,不想最後,命運卻給他們開了一個偌大的玩笑。
崔翔安幼時不愛習武,也不喜歡書武這個名字,所以打從他十歲起,便再也沒有人這麼喚過他,到後來,知道他這個小名的更是少之又少,便是連崇文都不曉得。
崔翔安聞言愈發地驚怒,額頭上迸出了青筋,指著書寧幾乎說不出話來,哆嗦了許久,才咬著牙低聲喝問:「你……竟連這個都打探到了,果然是費盡心機,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信你……」
「那要如何?」書寧挑了挑眉,目光卻愈發地溫和,「那我們說說你七歲生日那天尿床的事如何?還是十歲端午因學不會騎馬被摔下山坡最後被我救起來……」她一連說了十幾樁舊事,其中不乏當初他們姐弟倆拉過勾絕不外傳的小故事,由不得崔翔安不信。
見崔翔安臉上神色漸漸又激憤變得驚詫,旋即又變得呆滯,書寧終於停聲,看著他笑了笑,爾後朝他伸出手來,柔聲道:「阿弟,是我啊。」
崔翔安很久很久都沒有反應,他只定定地看著書寧上上下下地打量,好像這樣就能透過書寧現在的身體看清她的本來面目。書寧侯了半晌,依舊不見他反應,正欲再說句什麼,面前忽然一黑,崔翔安猛地撲上來狠狠抱住她,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仿佛生怕她會忽然消失不見。
爾後,便是低沉又壓抑的哭泣聲,那隱忍了五年的痛苦和絕望全在這一刻爆發……
院子外的崇文隱隱聽到屋裡的聲響,心中略有不安,起身往院子裡走了兩步,忽又覺得不妥,想了想,復又退了回去,穩穩地坐在原來的位置,板著臉,把所有經過的侍衛們都嚇得遠遠的。
到天黑的時候,崔翔安才和書寧結伴出來,兩個人的眼睛都又紅又腫,顯然大哭過,只是精神甚佳,眉目間隱見喜色。他們姐弟倆終於相認,無論說話行事都比先前愈發親近,甚至有種心有靈犀的默契,這才崇文看來,卻實實在在地誤會了。
大年夜,崔翔安招呼著眾侍衛一起用了年飯,從始至終他都毫不掩飾臉上的喜色,落座的時候甚至還要把上首的位置讓給書寧,被書寧瞪了一眼,這才摸了摸鼻子,傻乎乎地笑著坐了回去。一旁的崇文瞧著,悄悄地朝黑虎擠眉弄眼。黑虎不說話,板著臉看了看崔翔安,又看了看書寧,若有所思。
無論是南州還是秦地都有守夜的習俗,書寧與崔翔安則秉燭夜談,說起這些年來的種種,此時的崔翔安終於問起了書寧被害的經過。書寧卻只搖頭,「不記得了。」她的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搖頭道:「不止不記得這個,連周子翎、蔣明枚也都通通忘了。」
崔翔安面上頓作訝然之色,爾後卻又緩緩笑起來,臉上毫不掩飾地帶著歡喜,「阿姐你不記得更好,反正周子翎——我也不喜歡。」對於少年時代忽然冒出來要搶走自己最親近之人的周子翎,崔翔安一直抱著種防備又警戒的心理,到後來書寧無緣由地被害且數年查不到兇手,他心中甚至對周子翎生出許多怨憤,所以而今聽得書寧竟全然不記得她與周子翎相戀的點滴,崔翔安竟生出一絲竊喜。
「好什麼好。」書寧憤憤地道:「被人給害了這麼多年,竟連兇手都找不到,還不夠憋屈的?」她本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性子,哪裡容得這個。
崔翔安摸了摸鼻子,有些內疚地道:「是我沒用,這麼多年竟然都沒找出兇手來替阿姐報仇。」
書寧趕緊止住他的話,高聲道:「這些年來你接管南州已是不易,又遍尋名醫,哪有時間來忙別的事。」說話時又朝他的臉上打量了一番,見昔日清秀稚嫩的少年而今已變得滄桑了許多,心中愈發地難過。
一提起這個,崔翔安頓時嚴肅起來,眸光微閃,不自然地問:「阿姐,那……你將來……」他說話時不住地目光不住地朝她身上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書寧頓知他的心思,亦是猶豫不決,「且尋到一心大師再說罷,能不能回到原來的身體還說不準呢。」雖說而今已與親弟相認,可對於京城裡的寧家,尤其是一直把她捧在手心裡的寧老太太和一直護著她的仁貞太后,書寧依舊有濃濃的不舍。
姐弟倆難得聚首,崔翔安遂不再此問題上糾纏,二人又喝了幾罈子酒,說了一晚上話,一直到東邊天上隱隱有了日出的跡象,姐弟倆才終於乏了,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中午,崇文端著熱水進屋欲將崔翔安喚醒時,忽聽得床上的崔翔安一聲大喝,「不對,我怎麼還叫阿姐,日後應該是她喚我兄長才是!」
年後竟有好幾日的艷陽天,崔翔安也不急著趕路,竟招呼著侍衛們在九通城暫住幾日,說是過了初五才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