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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53:07 作者: 繡錦
事實上,從他今兒進門開始,他就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面前的小姑娘明明不過十五六歲,還生得一副未張開的稚嫩小圓臉,說話行事卻幹練大方,從始至終都掌控著屋裡的氣氛,竟隱隱要把他給壓制下去。
這讓崔翔安覺得有些鬱悶和氣惱,他自以為自己已經夠沉著冷靜,偏偏今兒卻一直被書寧牽著鼻子走,甚至還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許多對他來說簡直是要命的秘密。
不對勁,十分不對勁!
書寧笑意盎然地看他,眉目間一片溫和,並無咄咄逼人的氣勢,偏偏就是讓崔翔安沒法拒絕。
「倒是不難猜,」書寧又給他倒了杯茶,揚揚眉毛示意他也嘗一嘗,不急不慢地繼續道:「要找個與崔大小姐相貌相像的並不難,但若是要說話行事都一般無二的,除了崔大小姐親近之人,還有誰能看出來?我先前還只是懷疑,方才聽崔城主說起要接崔大小姐回南州一事,這才確定,想來城主當時並不知曉仁和太后給攝政王說親的事,不然,也不必多此一舉。」
崔翔安端著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抬頭看她,緩緩道:「算不得多此一舉,若是沒有後頭蔣明枚捨身救人的事,周子翎也不會輕易答應了這樁婚事。」
「蔣明枚救人一事也是你安排的?」
崔翔安的臉上難掩得意之色,「我自然不會跟她明說,只需讓她偷聽到就行。蔣明枚那個女人,心思重得很,我若真跟她說了,她十有八九以為我故意算計她,非要這麼偷偷摸摸地她才信。」
書寧微微訝然,「蔣姑娘不是崔大小姐的手帕交麼,你不喜歡她?」她早就隱約看出崔翔安跟蔣明枚之間的關係並非表面上那般和藹,但聽得他如此毫無顧忌地明說,還是有些驚訝,忍不住低聲問。
崔翔安的臉上旋即露出譏諷的笑,「手帕交?也就我阿姐信她!若果真是至交好友,怎會覬覦周子翎這麼多年。我阿姐一倒,她便藉機掌了黑旗軍,嘴裡說著是我阿姐臨終所託,可誰又真正聽到了,什麼話都是她自己說的……」他仿佛想到了什麼,神色愈發地陰沉,咬咬牙,並未繼續往下說。
書寧的心裡卻有些難過,她對蔣明枚幾乎沒有什麼記憶,所以也談不上什麼友誼,而今見崔翔安明明對蔣明枚十分不滿,卻始終未曾發難,便多少猜出他當初繼位時的艱難。本只是個養尊處優,什麼事都不懂的弱質少年,忽然間遭遇親人去世,接受南州城主的大旗,那個時候的他是多麼彷徨無助,孤苦無依,說不定還曾夜裡偷偷哭醒。
她心裡愈發地不是滋味,看向崔翔安的眼神里便多了些憐惜和關切。誰曉得崔翔安竟是惱了,氣呼呼地猛地站起身朝她怒目而視,高聲喝道:「你這是什麼眼神,誰准你這麼看我了!你……你……」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心裡頭有些發慌,仿佛只有這樣大聲喝問才能掩飾心中的不安。他甚至不敢再跟書寧說話,很用力地瞪了她一眼,爾後裝作怒氣沖沖地落荒而逃。
他一走,小桃小梨便趕緊進了屋,捂著胸口直呼氣。小梨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搖頭道:「這個崔城主好生無禮,竟在小姐面前大呼小叫,可把奴婢給嚇死了。」
小桃也連連點頭,很是贊同,又道:「好在小姐氣勢足,竟是半點也不輸給他。方才奴婢瞧著,您二位你看我,我看你,似笑非笑的樣子還真是像呢。」
到底是兩姐弟呢,便是換了個殼子,骨子裡的親近和相似還是改不了的。書寧想起崔翔安幼時總愛屁顛屁顛地跟在自己身後,阿姐長阿姐短地叫個不停,心裡愈發地柔軟。
只是崔翔安卻十分不自在,狼狽地出了院子,依舊覺得憋屈。他今兒本是興沖沖地過來想要來威脅一番的,不想最後卻反被個小丫頭給威脅了,且還不由自主地被套了許多話,越想越是覺得匪夷所思,更要命的是,他竟然還生不出半分厭惡的心情。這實在太奇怪了!
下午周熙甯派了小太監過來詢問書寧的病情,罷了,小太監又道:「陛下另有口諭。」說罷,便學著周熙甯的腔調作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來,瓮聲瓮氣地道:「小姨,我被母后關禁閉了,您若是好了,就過來看看我吧。」
那小太監想是周熙甯特意挑的,無論聲音表情都學得惟妙惟肖,讓書寧忍俊不禁,遂笑著應道:「你回去跟陛下說,一會兒我就過去。」
小太監頓時眉開眼笑,朝書寧行了禮,又叮囑道:「二小姐可請快些,陛下一直巴望著呢。」
待把小太監送走了,書寧趕緊招呼小桃幫她更衣。才將將換了衣服準備出門,小梨一臉歡喜地進了屋,揮著手裡的信高聲道:「二小姐,二小姐,琛少爺來信了。」
周子澹來信了!書寧心裡頓時湧起歡喜的情緒,一伸手便把小梨手裡的信搶了過來,飛快地展開來,一目十行地看過了,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淡淡的笑意。
他的信不長,卻能看得出是分了好幾次寫的,前後字跡略有不同,只簡要地說了自己出京後的行程,什麼時候遇著了什麼人,看到了什麼景色,最後結語時略略提了提很是想念京中的人和事,至於想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他卻是不好意思明說。
書寧在這方面有些遲鈍,著實不能領會周子澹信中的未盡之意,但對其他方面卻是十分敏感,仔仔細細地把信看了兩遍,方才微微嘆了口氣。周子澹這一路行去顯然十分驚險,不然,這短短一封信何至於寫得如此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