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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7:58 作者: 酒澈
穆薩說讓我們冷靜冷靜,便順了他的意,暫且不聯繫吧。這個時候,我無比慶幸穆薩的父親不許我們住在一起,這多多少少令我心頭好受了些,起碼正大光明地提供了不見面的理由,不至於難以適應。
愛情就像是光,擁有無比閃亮的力量,但注目久了必定是要落淚的。如果無法適應著光芒,終究會灼傷雙眼。或許,也應該給他時間想清楚了。
本以為這件事就足夠令我消沉難寐,卻沒想到,壞事總是接踵而至。周日上班的時候,公司的調職通知出來了。
而我的名字,正在其中。
我們這些通過項目來到杜拜的人員,在公司較為特殊。由於合作公司有三家,所以各公司可以根據具體情況協商調職問題。雖說表面是平等,但被強迫換掉習慣的環境,丟掉正在做的項目,仍然是一件讓人不悅的事。
之前雲宇樹就提醒過我調職的事,只是我沒有在意,以為自己做得足夠優秀,很容易留下來。就算之前有過一陣心慌意亂,也沒有影響到工作質量,不至於被調走。
我心有不甘,跑去問經理,對方淡淡地睨了我一眼,只說了一句:「你的研究方向有好幾個人在做,而且,有一次開會,離下班還有半小時的時候,你擅自離開了會議。」
他一提,我腦子轟的一聲便懵了。想起來,那正是白哈阿訇說服穆薩爺爺之後,穆薩趕來找我的那一次。因為太過匆忙,心裡又著急,只知會了同事一聲,便隨穆薩離開了公司。這樣的事放在那些本地人和歐美人身上,實在是很常見的事,我只做了那麼一次,便被記住了。
但既然如此,我便無話可說。畢竟這也不是降職或者開除,只不過換了一個公司和崗位,無奈之下,只能接受。
雲宇樹看著我苦著臉收拾桌上的物品資料,安慰我道:「你也別難過,我當初也只是說著想激勵你的,沒想到真的發生在了你身上。不就是那家公司的工資稍稍低了一點點嗎?人也輕鬆一些的,算起來是一樣的嘛,還有好多人一開始就被分到了那裡呢,嘉軼不就是嗎?」
聽到嘉軼的名字,我的動作稍稍停滯了一瞬,把頭埋得更深,不想泄露情緒。雲宇樹哪裡知道,我在意的並不是工資,而是已經適應的工作環境。在這個心情迷亂的當口,與穆薩各自冷靜,對連翩怨懟未解,我所能依託的,只剩下手裡正在進行的研究項目,以及融洽相處的同事們。就算是跟雲宇樹鬥鬥嘴,也多多少少能夠汲取些溫厚的力量。
可現在,我連這點樂趣都沒有了。只能收拾好東西,次日去新公司報導。
走出公司的大門,太陽像融化的鐵漿一樣灑下來,我被曬得看見天地都在旋轉。杜拜鱗次櫛比的高樓反射著光線,那些摩登的建築高高聳立著,直向雲霄深處衝去。我仿佛身在一個金錢堆砌出來的牢籠里,分不清真實與幻夢。
我曾經懷著一顆玻璃般明亮的心來到這裡,如今卻揣著一兜破碎的玻璃渣滓佇立無言。愛人不解,朋友忿忿,過往的一切像奔流錯亂的鏡頭一般,一幕又一幕逼迫我去重新審視過往的點點滴滴。是否愈是縱情的盛放之後,清冷下來的夜就愈加黑暗蒼涼?如果一開始放棄,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傷心。可是我們歷經艱難才撐到了如今,一切卻在最充滿希望的時候破碎。這痛楚,比從前更甚千萬倍。
次日,我去新公司報導。走完簡單的流程後,心悸地發現,坐在我對面辦公桌的,正是嘉軼。
我愣了愣,沒有說一句話,把物品資料放在桌上,自己收拾自己的,不吭聲。
嘉軼試圖同我聊天,說起新公司的注意事項,我卻不太想聽,心中還有些未散的埋怨。幾句話之後,氣氛便有些僵硬了。
沉默了幾秒,嘉軼突然垂下了頭,輕聲說:「閔汐汐,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他反應會這樣大。」
我仍然坐在位置上,翻看著一疊測井數據,頭腦卻沒看進去一個詞,只仔仔細細地聽著嘉軼的話,面上不作聲。
「但是,我不是想要害你,我只是想要幫你。」嘉軼慢慢地說著,聲音誠懇,「連翩跟我說的時候,我就想,如果我是穆薩,我一定不想被隱瞞,並且會在知道以後加倍地心疼關懷。我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覺得穆薩有權利知道,所以就在我們聊天時,順帶感嘆了一番你對他的付出,我以為說出以後,他會更加感念你,你未來也會過得更好的……」
嘉軼的話,讓我的心被狠狠地抽打著。對啊,連嘉軼都能理解我的無奈和苦楚,為什麼穆薩不能呢?這個認知令我倒吸一口涼氣,某種失望和冰涼,從心底緩緩竄出。
嘉軼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閔汐汐,你這樣瞞著他,對他是不公平的。而且,他遲早都會知道的。就算現在不知道,今後你們結婚,生產去醫院,也可能會知道的。就算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你就確定你能自己把這委屈藏一輩子?那實在太受罪了。」他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氣,定論道:「如果說,他因為這點就拋棄你,只能說你們三觀不同、緣分不夠。若是沒法互相理解,這樣就算堅持下去,又能走得多遠呢?」
我的肩膀僵硬,他的話如同醍醐灌頂,將我茫然失措的心驚醒。
何必再傷懷,何必在糾結,我現在需要做的,只是靜靜地等著穆薩的答案。就算無法理解,但我已付出全心,不會再為此感到遺憾和懊悔,這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