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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7:58 作者: 酒澈
他瞥了一眼我凝重的神色,無奈道:「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難道這有什麼錯嗎?我從來不會強人所難。大家都是在空虛中尋求一點慰藉而已,沒有什麼可恥的。就連那個阿拉伯女孩,也從不會要求我負責什麼。說到底,她只不過是追求了一點點身體親密的愉悅而已,甚至連底線都未曾突破。這是每個正常人都有的權利,又有什麼不對嗎?」
我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覺得他說得也很有道理。
喬治停頓半晌,語氣平緩下來,凝視著前方的道路,嘆了一口氣:「說起那個阿拉伯女孩,其實她也挺苦的。平日裡裹著沉沉的黑袍,卻有一顆追求美麗的心。雖然她喜歡享受身體的愉悅,卻也十分尊重家族和信仰。兩難之中,才有了我們的關係。」他的表情有些悵然,又帶著溫煦,「我會默默地祝福她,但願她能嫁一個好人家。她是個很好的女孩,溫柔賢淑,希望她不會因為那點並不出格的*被責罰。」
我啞口無言,沒想到我隨口問出的一句話,竟引得他這番連連的感慨。或許,是因為我們今夜剛好參加了阿聯人的婚禮,才讓喬治的情愫顯得格外濃郁。
等了好一陣,我才理清思路,低聲喃喃道:「其實,我不是覺得這不對,只是擔心我的朋友連翩,她不是那種全然不付出情感的人,我怕愛德華……」話說了一半,我噎住了,因為我也不知道該害怕什麼。
「他們倆什麼狀況,我也不太清楚,但他們在一起挺開心的,你勸也勸不了。或許有一天,他們像我一樣覺得累了,自然就會改變了。」
我一怔,仰頭靠在座椅上,閉眼陷入了遐思。我在深深的泥沼中難以自拔,連翩則快速地從一個淺潭跳入另一個,又能判斷誰比較痴傻呢?要怪,或許只能怪杜拜的夜晚過於浮華,才讓我們紛紛迷失在這虛無縹緲的幻境中。
學校的寒假很是短暫,阿聯也不會為了中國的春節拉長假期。我們在十二月底考完期末,只休息不到兩個星期,就面臨著開學。回國的路途遙遠,再加上導師分配了一些任務,我們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回家。
兩個星期的時間,足夠我忘掉穆薩嗎?待開學時,我們必然會再次相遇。而那時,他已成為了別人的丈夫,我還能自在地與他做點頭之交嗎?
這兩個星期,我的日子過得十分單調。每天早早起床,去實驗室給艾默丁教授做事,下午繼續做事或者去圖書館,晚上和朋友隨便逛一逛。
而穆薩,再沒有主動聯繫過我,像是全然消失了一般。當然,我也不會主動聯繫他。我們都不是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人,也都有各自需要面對的現實。
可是,日子一天天消逝,我的心卻並沒有隨之恢復平靜,相反,一種難以克制的思念不斷攛掇滋長,以致於我甚至悄悄盼望,上天能為我和他製造一場偶遇。
有時候,從外面散步回來,臨近房間時,我會故意放慢腳步。電梯打開,拐過走廊,我先微微探出頭,隱隱期待可以看見穆薩的身影。他或許正等在我的房前,或徘徊,或篤定,或喜悅,或陰沉,而我也知道,自己會再次以理智拒絕他,即使我心底想他想得快要發瘋。
然而,穆薩沒有出現,一次也沒有。這是最合理的選擇,對我們彼此都好。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看見他,只要看看,就可以了。可惜的是,從來沒有,他真的狠下心來,從我的生活中完完全全地撤離,令我的盼望次次落空。
我開始寫日記,把我的心情寄托在文字之中。紙和筆總是比電腦屏幕令人親近,我聽著筆尖在紙上「裟裟」的摩擦聲,會感覺到一種安穩的沉靜。用文字建搭起記憶的閣樓,每一記動筆的衝動,都因此而發出擲地有聲的響亮。我寫我和穆薩的相遇、相識,卻不知我們是否有過相守、相愛。我記錄著,抒發著,以此緩解對他滔滔不絕的思念。
我覺得,我不是在寫日記,而是在用筆尖種下一叢春草。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直到某一天傍晚,我和連翩去杜拜貿逛街,還沒進入,剛巧趕上了音樂噴泉。這是世界上最大的音樂噴泉,而現在放的背景音樂,恰巧是中國的《梁祝》。水蛇隨著節奏裊裊起舞,柔軟旖旎中,再配上炫目的燈光效果,極為動人。朦朧間,我似已身處曹娥江畔、龍山腳下,目睹兩隻彩蝶翩翩飛舞,漸漸溶入多彩、自由的天空。
這世上從不缺美麗淒婉的愛情故事,我們也只不過是在別人已寫過的框條里,填充上自己的故事。但我們無法化蝶,還得在現實的溝壑深谷中,隅隅獨行。
我和連翩在《梁祝》的尾捎聲中向杜拜貿走去,聽見水花在身後漸漸微弱,待到完全聽不到聲音時,我遇見了穆薩。
終於,我看見了他,魂牽夢縈的他,放在心底思念了千遍萬遍、只得訴諸於筆尖的他。
可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他正帶著他的新婚妻子,在杜拜貿里逛街採購。像許多白袍黑袍夫妻一樣,他們隔著禮貌的距離,不親密,也不疏遠。他的妻子沒有遮臉,應當不是過於保守的那類,不知道穆薩和她,這些天相處得好嗎?他們的新婚之夜,是否暢快愉悅?
他們從一家女士時裝名店裡走出來,穆薩替她提著大包小包,臉上沒有表情。我知道,除了遇見可疑情敵的時候,他一直是個有耐心的好男人,做他的妻子,應當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