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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7:58 作者: 酒澈
    穆薩手中的水杯漾出一絲漣漪,被我的話震動。

    我噙了笑,用更加耐心溫柔的語氣對他說:「你說得對,沙塵暴的卡車裡,我不是一時衝動,我喜歡你,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可我沒有勇氣靠近你,尤其是當得知你結婚的時候,我就下決心退出了。如果你無拘無束,我必定想要和你在一起。如果你沒有婚約,我或許還真會纏著你,努力讓自己更靠近你。」

    這段話,我說得平淡,可到了最後幾句,眼眶還是禁不住紅了起來。仰起頭,任淚水風乾,心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於,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這樣,算不算連翩所說的有始有終?

    穆薩執杯的手終是抖了一抖,斟滿的水便隨之灑出幾滴。他的神情先是悲傷,微微闔上雙目,再睜開時,卻是帶著淒涼的笑意:「真好,至少知道了你是真心對我。」

    他低低地說:「其實,我不是不明白你們對於一夫一妻制的觀念,只不過,還是想要自私地和你在一起而已。」

    他低下頭,手指交叉,用力相握,那種悲傷而挫敗的表情讓人不忍。別的戀人互相攤明愛意後,都是喜極而泣,相擁而醉。而我們的敞開心扉,卻是另一種形式的告別。

    我走到他面前,撫摸他的臉,把頭靠在他的胸膛。其實這是我一直渴望的,坦然說出後,就讓我靠一靠吧,讓我停留在他的懷中,靜靜地享受這一秒。

    穆薩也輕輕摟住了我,小心地避開我手臂的傷口,他的鬍渣輕柔地硌著我的額頭,痒痒的,像是一種安撫。然後他說:「cece,你不願意,我理解的。我知道你不是逆來順受的女孩,對不起。」

    我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聽到這句話,眼淚安靜地留了下來,用完好的左手更緊地擁住了他。兩個人,相愛不能愛,想守不能守,唯有珍惜這剎那天光。這一刻,他的氣味,他的溫柔,他的悲傷和顫動,都印刻在了我的腦海,心心念念不敢忘。

    「cece,你想要的,我給不了你。但你一定要相信,此時此刻此地,我對你的愛是真的。」他的手指撫過我的頭髮,在我的額上輕輕落下一個吻,有一滴濕潤的水澤掉了下來,從他的眼落入我的唇,鹹鹹的,溫柔的。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擁抱著,渴望這一刻綿纏到天長地久,延續到地久天長。

    然後,我對自己說,閔汐汐,這次,你又要下定決心,狠狠地離開他了。

    即使,我下定決心的次數,已經快使我不相信「決心」這個詞的存在了。

    夜晚像是被濃墨密密麻麻地掩住,令我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深夜爬起來,站在房間的落地窗前看著杜拜的繁華夜景,內心前所未有地空洞。

    這時候,我開始思考,為什麼和穆薩相遇相識這些短短的時日,能夠令我朝思暮想、難以忘懷。我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女,可遇到穆薩以後,我才真正品嘗到愛而不得、想近難近的苦痛與折磨。只有穆薩,才能讓我的心在*與理智中反覆煎熬,並在這個過程中理解愛的極致美好和極致苦澀。

    完完全全袒露心事後,我終於意識到,每次見到他,我抗拒的不僅是目光的交流,還要抗拒自己想要愛他的心。可這是行不通的,因為早在那一夜沙塵暴呼嘯的放縱中,我的真心就已經交付出去。在這之後,求而不得的痛、不甘不願的傷,我們在互相的躲閃和折磨之中放大了愛意,在苦澀和困頓中鐫刻、摹畫了感性觸覺與理性思維中的衝突、對錯及升華。

    是的,禁忌是我們的阻礙和屏障,卻也是我們感情的催化劑。雖然只有短短五個月的時間,可禁忌卻把這份愛無限地擴大,足需要用整顆心去銘刻。

    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減少禁忌對情感的滋長,淨化自己浮躁的心。

    我決定去扎伊德清真寺,禁忌來源於信仰,就讓我坦誠感受,或許能夠得以解脫。

    第078章 拯救的念頭

    扎伊德清真寺不在杜拜,而是在阿聯另一個酋長國——阿布達比。從杜拜到阿布達比只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連翩與我一同打車過去。今日的天空在湛藍中帶點灰白,坐在車上,窗外的高樓一幢幢從眼前閃過,繁華無度。可是走到兩城之間的郊外,便可看到大片大片的黃色荒漠。

    行駛在荒漠之中的柏油馬路上,心一下子空寂起來。我逃離杜拜,便是想要得到一種安靜的力量。可這不是安靜,是空寂,逼得我更加想念他。他富有磁性的嗓音,他悲傷而挫敗的表情,他眼淚中咸澀而無力的滋味。

    怎樣才能讓他從我的腦海中消失呢?這裡的風沙這樣大,或許能幫我吹走腦海中的他,不留下任何痕跡。

    扎伊德清真寺是阿聯最大的清真寺,也是全世界最奢華的清真寺之一。我們還在高架橋上,驀然間透過車窗望見貧瘠沙洲上豎立著的純白色建築,明晃晃的陽光照耀在鑲嵌金色裝飾的潔白主體建築上,純潔而神聖,時間恍惚停止在這一刻,連非穆斯林的我都深深震撼。

    今天的人並不多,稀稀落落的。我和連翩都沒有帶頭巾,不符合進入這裡的裝扮要求,便用證件換了兩套黑袍包住自己。

    現在,我也是黑袍了,同穆薩一個星期後即將迎娶的新娘一樣。他會喜歡嗎?想到這裡,我連忙使勁甩了甩頭。忘了忘了,我怎麼又想起了他。

    換裝後沒多久,突然感覺身後跟了一個人,這人還喋喋不休地跟我們說著美式英語,講的正是這座清真寺的歷史文化。我本以為他是在同別人說話,可過了一會兒,那人又上前幾步,拍了拍我倆的肩,問:「你們怎麼不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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