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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7:58 作者: 酒澈
在這個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的時代,說的話很快會隨風塵飄走,做的事很快會被時間遺忘。人間悲喜,轉瞬蒼茫,穆薩很快就會遺忘,我,也應是如此。
雲宇樹把我送到了酒店大廳,我把外套取下還給他,再次對他說了聲謝謝。
雲宇樹擺擺手,凝視著我,誠懇地說:「汐汐,以後,如果你覺得辛苦,隨時可以來找我。」他笑了笑,輕聲道,「如果小組裡有人不做事,我也可以幫你做。」
「嗯,好。」我含糊地應著,垂下了頭。事實上,我寧願在重新分小組之前一個人默默把所有工作做完,也不想這樣麻煩他。欠得越多,越難以償還,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還有一件事。」雲宇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期待,「下一次,能不能再一起吃個飯?就我和你,單獨的。」
此話一出,我心中一驚,嗖地抬頭,看向了雲宇樹。
他也正看著我,淡淡笑著。
我遲疑了一下,別過臉,徐徐說道:「有時間再說吧。」
「好。」雖然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但他依然滿意地笑著,同我道了聲再見,轉身走出酒店大廳。我留在原地若有所思,看到他走到門口,又轉回身招了招手,很開心的樣子,似乎篤定了我會留在原地。
我別過臉,忽略掉他望過來的眼神,離開。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步入走廊,一切就像往常一樣,揉揉頭髮,胡亂地翻搗著包里的房卡。所有的動作,都在看到門口的人時瞬間僵住。
他依然是剛才擦肩而過時穿的那一身,面對著牆面,手指漫無目的地在牆上畫個不停,眼睛怔怔地盯著牆紙上的花紋。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來。借著走廊明亮的燈光,我這才發現他比前兩天更加憔悴,原本就深邃的眼睛又窩下一層,藏著深深的憂鬱。
誰都沒有出聲,我停滯了五秒鐘,視而不見地從他身邊走過,就像方才不久,我們在路上相遇時,他徑直而過的樣子。
我掏出房卡,平穩地開門,走進去,咬咬牙,反手關門。
沒有聽到「嘭」的關門聲,轉頭一看,一隻手死死地把住了門緣。穆薩凝視著我,目光帶著幾分幽深與心痛。
從一開始,我就是在他的目光中淪陷,此時此刻,我竟再一次被他的眼睛吸引,險將不拔。觸雷一般地收回眼神,我又為自己方才殘留的迷戀感到深深的可恥。
「有事嗎?」我輕哼一聲,決定用最冷漠、最疏離的態度面對他,好讓自己撇得更乾淨些,「沒事的話,我還要休息,麻煩你離開。」
或許是我的聲音太過冷冽,穆薩的手竟是顫抖了一下。他微微頓住,慢慢鬆開把住門緣的手指,也收回了看我的目光。
呼出一口氣,穆薩提起精神,沙啞低沉的男性嗓音傳來:「我來,是想把事情同你說清楚的。」
「不用說了。」我眉頭一挑,抬起頭來迎上他的目光,「我都知道了。」
安靜中,遲疑中,燈光籠罩下的穆薩,微微猶豫的聲音傳來:「你……都知道了?」
「嗯。」我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嘲諷地看著他,「你是來讓我預祝你新婚快樂的嗎?」
如今的我,就像是一隻刺蝟,從眼神到話語,全是滿滿的敵意。原本我也想要熟視無睹地、雲淡風輕地讓這件事過去,可面對穆薩,我還是採取了這樣一種諷刺的情緒,好逼得他難受一點、愧疚一點。似乎只有看到他悲傷的情緒,我才能得到一種情感的認同,亦或是,自我凌虐的快感?
當然,這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他有他即將過門的黑袍嬌妻,我算得了什麼呢?
穆薩一怔,竟是答不上話,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時間漸漸流逝,我的憤慨激烈在沉默中稀釋,久久地,還是嘆息了一聲,「算了,進屋說吧。」
我知道,他還在擔心門外如果有人路過,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畢竟,未婚同居和私相授受這回事,在杜拜是觸犯法律的,對當地人尤其嚴苛。即使是隨意看到,也可能對穆薩造成重大影響。
我走到廚房,原本想給他泡一杯茶,可思索了幾秒,還是拿出一次性杯子,從新開封的飲用水裡倒了一杯,遞到他面前:「杯子沒人動過,水也是新開封的,希望不會犯了你的忌諱。」
原本我是好心好意為他考慮,可不知道怎的,這話從我嘴裡冒出,又帶上了濃濃的火藥味。
穆薩沒有計較我的言語,接過水,聲音已經恢復冷靜,眸色也清明了幾分,開口說道:「昨晚你打電話給我,我沒接,是因為那時我正在和母親談話。」
似乎怕我不滿,他又解釋道:「你不用擔心,我沒有告訴母親你的名姓和信息。」
我悶哼了一聲,悻悻然地坐在他對面的位置,往椅上一靠,並不關心這個問題:「然後呢?」
穆薩張了張嘴,猶豫幾秒,似乎正在醞釀話語。
他這副表情讓我覺得好笑,略略諷刺說:「怎麼?難不成你還要為我不結婚了?」
我當然知道這絕無可能,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交集也不算太深。可即使可能性為零,我調侃著說出以後,竟還是不自覺地用緊迫的視線盯著他,好像在期盼什麼。
「我……」穆薩的話斷斷續續,語無倫次,他的表情落在我眼裡,已是心中明了。沒有人會傻到在結婚當口,為了一段阻礙重重的露水情緣放棄一切。換作是我,我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