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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7:58 作者: 酒澈
天遠地荒,我們的飲食起居都在一處。不敢靠他太近,又害怕離他太遠,總找不到適宜的距離。前些日子我們的帳篷雖然也離得近,但因為有其他人在,總不至於尷尬。我本身其實並不介意與男人如此獨處,可這對象一旦換成了穆薩,便全然慌了陣腳。
他真如同我命中劫數,讓我堪堪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別人,我們只能同彼此說話。沒有話了,便面對著彼此沉默。偶爾目光交織在一起,我依然會覺得焦躁不安。白天還好,炎熱的溫度令人疲憊懨懨,精神也差了許多;可一到暮色以後,夜深月靜,只聽得沙粒的摩擦聲,我便會情不自禁想起那晚近在咫尺的吻,幾乎想要就這樣叫醒穆薩,懇懇切切地將心事吐出,可臨到最後關頭,嘆息一聲,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他都不曾說,我又為何要說出口?
且不說白袍的禁忌,就算是單純男人和女人的立場,我也不能如此落了下成。
而沙漠之中,我最為失落的時候,便是在如此嚴苛的條件下,穆薩也牢牢謹守著每天五次的禮拜。這段時間裡,我在他眼裡是不存在的,他心中叨念著麥加的方向,無比虔誠地俯身叩首,絕對心無旁騖。
這個天色暗沉得過頭的黃昏,穆薩又在行禮拜。我瞥了一眼他叩首的模樣,一聲不吭,轉身爬上了高高的沙丘,心中生出些難過和委屈。不是不尊重他,只是每到這一刻,便會感到自己離他好遠,遠到難以靠近的地步,不忍再望。
心神恍惚地坐在沙丘上,不知過了多久,感到穆薩走到了我身後,輕聲說了句:「別看了,回去吧。」
我抬起頭望了穆薩一眼,他俊朗的身形被暗沉的光線勾勒得動人心魄,而那雙澄澄湛湛的眼裡,隱隱透著焦急。
對上這樣的眼神,我的心跳慌得漏了一拍,連忙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暗暗埋怨他為何總用這樣的目光看我,再看下去,我怕我就真的忍不住傾訴衷腸了。
我還在沉思時,穆薩修長有力的大手卻突然握上我的小手。兩手交織,我竟是下意識地與他十指相扣,待反應過來,不禁手心一顫,反射性地想抽回。
就在這時,穆薩手心一緊,阻止了我的動作。
頭腦一熱,我幾乎就想這樣牽著他不鬆手,把心中事一一說個明白,可一想到他行禮拜時的高遠疏離,好似又被推得很遠,當下收斂心緒。
「讓我再看一會兒風景吧。」我有氣無力地說道,再次試圖掙脫他的手。
穆薩不買帳,甚至還攥得更緊了幾分,聲音里已帶著明顯的急迫,「不是我不讓你看,而是你根本沒有看風景。」說罷,他用另一隻手指著前方,「你自己瞧瞧,那到底是什麼。」
聽了這話,我才真正朝前方看去。此處沙丘地勢較高,情勢一覽無餘。遠遠的那頭,天空已是一片灰黃,飛沙走石,狂風怒吼,滿天黃沙狂舞蒼穹,可怖烏瘴瀰漫天空。而那一片灰黃,正以極其迅猛的勢頭,朝我們席捲而來!
竟是遇上了沙塵暴!
第054章 夜宿車內風呼嘯
只容我驚詫了一瞬,穆薩便再次鎖緊了我的手,直拉著我奔下沙丘。沙暴已是越來越近,我們必須要在這段時間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兩個人的所食所用雖然不多,卻很零碎,我們將所有東西一股腦塞在卡車上,用帷幕遮住,再用粗繩捆綁牢實。
轉眼間,天空如同墜入漩渦,狂風將砂礫從大地帶起,帷幕被風吹得鼓鼓脹脹。我力氣小,按壓不住獵獵作響的布匹,粗繩也系不穩當。一陣黃沙亂舞中,我突感眼中艱澀,喉嚨嗆個不停,手卻沒停下,試圖控制手中的粗繩,只怨力不從心。
眼已被沙刺得睜不開,繩卻依然系不上,沙暴迫在眉睫,我急得額間冒汗,突然感到身體被人牢牢擁住,緊接著出現了一件外罩,將我的臉與風沙隔絕開來。
「你先回車裡去。」穆薩的聲音被風吹亂,手中的力量卻加了幾分。我的眼已經睜不開,便索性將頭埋得更低,在穆薩的身體和外罩的保護下,逆著風暴,一步一步向卡車的駕駛艙移動。
穆薩替我拉住車門,我順勢爬進車內,剛坐穩當,便聽見車門「嘭」地一關,已沒了穆薩的影。過了大約一分鐘,穆薩收拾好方才我留下的殘局,這才攀上車,坐在我身邊的位置,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你還好吧?」我把手中用水打濕了的毛巾遞給他。
「沒事。」他接過毛巾,將臉上的風塵擦拭乾淨,又拿出水喝了幾口,說道,「今晚得在車裡呆一夜了。」
從車窗外黃沙飛旋的陣勢來看,也只能如此了。我贊同地點點頭,望著窗外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混亂,慢慢地、低聲地問道,「我們會沒事的吧?」
幾乎是立刻,穆薩用極其篤定的語氣回答道:「當然沒事。」
「但願吧。」我垂頭閉眼,耳邊灌滿了風嗚嗚咆哮的聲音,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要是他們來了,卻找不到我們的具體位置,這可怎麼辦?」
「不會的。」穆薩安慰著我,從口袋裡拿出信號彈,「他們走之前定過位,不會差得太遠。我剛才怕信號彈被沙塵暴給吹壞,還專門拿到了車裡,若是在距離不遠處發出,他們一定能看到。」
聞言,我終於感到了幾分安心,讚賞地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