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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7:58 作者: 酒澈
我知道穆斯林男女界限清晰,可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但阿尤布說你是一個石油商人,還說你名下還有好幾家公司,必定和各個方面都有聯繫,怎麼可能不接觸女人?」
電話那頭,他似乎輕笑了兩聲,反問道:「你覺得,石油行業的女人能有多少?」
聞言,我才意識到自己拋出了一個傻問題。杜拜本地的女人連普通的工作都受到限制,更別說身置於男人扎堆的石油行業。而其他國家的石油從業人員,多半都是公司外派,而外派到中東國家這種差事,自然是不會落在女員工身上。
穆薩見我明白過來,輕輕吸了一口氣,這才鄭重說道:「其實,外界的限制是次要,內心的信仰和父母的要求才是主要。」
大概是因為文化差異,這句「內心的信仰」一出口,我竟泛起雞皮疙瘩,感到頭皮陣陣發麻。可同時,也是這番話,讓我對穆薩那看似矛盾的性格,終於有了幾分理解。
杜拜日益開放的進程下,穆薩作為一個石油商人,不可避免地受著外來文化的影響,早已形成了有禮謙和的風度。可同時,他又身在一個極其傳統的穆斯林家庭,骨子裡的信仰和觀念難以撬動。
人的性格受到環境的影響,穆薩身在這樣的杜拜,一面開放溫和,一面謹守教義。既是坦誠的,又是封閉的;既是奢侈的,又是清淨的。杜拜是一座充滿了矛盾的城,而穆薩,則是夾在矛盾中的人。
當然,他自己或許不覺得這有什麼矛盾。
我回憶起這倆天他的種種表現:看到我公然拿出衛生巾時,他雖然十分不悅,卻也理解地沒有抱怨一詞;知道我拉了肚子,他體貼入微地下樓買藥,卻又因為伊斯蘭教中那道「男女界限」而不發一語;到今日篡改我u盤裡的照片文件名,大概也是內里那股大男子主義突兀冒了出來,繼而又被他的彬彬有禮壓下。
一切看似駁斥,但細想起來,又覺得他的性格實在合情合理。
想明白了這一層,我心中的不安終於削減了些,身心也放鬆下來,轉而湧起一股強烈的好奇心。既然現在有一個杜拜本地人主動給我打了電話,那我就大著膽子把心中的困惑盤出來吧。
我掩嘴偷笑,帶著幾分獵奇的激動,興沖沖地問他:「穆薩,聽說杜拜本地人在結婚之前,男方甚至不知道女方的容貌,是真的嗎?」
第011章 愜意暢聊更知你
穆薩愣了半晌,竟是朗聲笑了出來。這笑聲並不誇張,配上他渾厚的嗓音,慢慢將我方才的激動綿軟融化。一時間,我幾乎可以想像電話那頭他眼含笑意、睫毛閃動的暖心模樣,只是此時此刻,他仍穿著那一身禁錮的白袍嗎?
想到此處,我的心咯噔一響,立刻恢復了清明,問他:「你笑什麼?我的問題很好笑嗎?」
穆薩漸漸收起笑聲,仍是饒有興致:「問題不好笑,我是笑你把杜拜想得過於可怕。」
「我們國內都這樣傳的。」我來杜拜之前,曾經在網上查過一些資料。可聽穆薩的語氣,好像並不是如此,困惑問道:「難道不是這樣嗎?」
「如果是在沙特或者伊朗,的確有可能。我認識一個沙特男人,結婚前連新娘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結婚當晚第一次看見了新娘的容貌,立馬吵著要離婚。可是cece,這是杜拜,許多穆斯林女孩連臉都不用遮,本地人再保守,別的不說,結婚前看看臉還是可以的。」
穆薩似乎極力在用杜拜的開放包容說服我,可這話並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我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猶豫著問道:「只能……看看臉?」
「也可以在父母的監督下相互接觸。」
我驚訝咂舌:「還得在父母的監督下?」
我的連番發問令他愣了片刻,半晌,才聽得他鄭重的語氣:「恪守真主的教義,理應如此。」
他的話把我剛竄到喉嚨口的心思噎了回去,我發現一旦穆斯林搬出「真主」「安拉」「信仰」之類的話,我就會立刻無言以對。不是不知道說什麼,而是怕不小心說錯了,就會冒犯到他人心中的神明。
但今次的收穫已經不小,起碼知道杜拜人在結婚前可以知道妻子的容貌,連翩也不會再為「帥哥不小心娶了醜女」這種事而黯然神傷。
想到這裡,我不禁偷笑起來,在這個早戀叢生的世界上,居然還有穆薩這種沒怎麼和女人接觸過的生物,不禁感嘆道:「你們穆斯林活得真壓抑。」
「我並不覺得壓抑,因為信仰在心中。」穆薩否定了我的看法,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也有許多信仰不夠堅定的穆斯林不會遵守這些。你應該知道,杜拜百分之八十多的人口來自外國,本地人難免受到影響。」
我不明其意,問道:「受到什麼影響?可以給我舉個例子嗎?」
他並未直接回答,只是說:「這個周末你去趟朱美拉海灘看看,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朱美拉海灘的盛名我自然聽過,被譽為世界唯一七星級酒店的帆船酒店之外,就是著名的朱美拉海灘。
我點了點頭:「好,那我抽空去看看。」
話雖應了,可心底的好奇還是掩藏不住,不禁脫口問出:「那先說說你吧,你覺得自己受到了什麼影響?」
聊了這麼久,我已沒了最初的憤怒和懼憚,話語也隨意起來。直到這話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連忙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