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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7:09 作者: 搖擺的魚
    姚苒不走了,她收回腳尖,隔著廚房與他對視,「陳匡遠,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我們說過的,你以後都不能再來打擾我,你現在又是什麼意思?」

    陳匡遠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怎麼回應她這個問題,的確是他犯了規。

    「姚苒。」他聲音嘶啞,再掩飾不住的痛苦,「我沒有辦法,我無法控制自己,我沒辦法不來找你,過去一年,沒有你,我覺得自己連正常生活都沒辦法做到,我……」

    「對不起。」對著姚苒那張瘦的令人心疼的臉,陳匡遠只覺得仿似一根刺扎在他的喉嚨口,他沒辦法再繼續開口說一個字。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打擾,曾經他自負狂妄霸道所帶給她的傷害一下竄出去鎖住他的喉他的手他的腳他的全身,猛抽著他的神經,然後提醒他他曾經是多麼的混蛋!

    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訴說他的痛苦與思念!?

    他有什麼資格?

    他沒有這個資格。

    陳匡遠走到門邊沉默的換鞋,等他艱難穿好腳上的那雙皮鞋,抬頭,卻沒看她,他不敢看她,他怕一看她就會捨不得走,他張了幾次嘴,才在最後時刻,低嘶了句,「以後我不會來了,姚苒……」

    餘下的話他說不出來了,轉身去開門。

    「陳匡遠。」

    她還站在原本廚房門口的那個位置,手中的水杯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雙手就那麼直直的垂在身體兩側,她對著他的方向,目光沉緩,聲音嘶啞破淡。

    她對著他即將要離開的背影,將心裡那個不為人知的事輕輕的說出來,「你知道嗎?我們有過一個孩子。」

    「……」

    姚苒的聲音就是那麼的細那麼的小那麼的軟,那麼的淡然那麼的輕,輕到好像在說一件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事,比如「你好啊」「你吃了什麼」「你要不要喝水」……

    就是這樣的語氣,說出的話卻猛地在陳匡遠的臉上狠抽了一鞭。

    陳匡遠的回過頭,那麼高大的一個男人,僵得如鍾錘,姚苒看著震驚與痛苦一點點的爬上他的面頰,侵蝕他的五官,奪走他的意識。

    他像是沒聽清楚一般,嘶啞的盯著她重複問,「你說什麼?」

    姚苒看著他,「陳匡遠,我懷過你的孩子,在離開你一個月之後發現的。」

    「……」陳匡遠覺得自己的喉嚨乾的發緊,緊得他快要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通過胸腔,痛苦的嘶出一句,「然後呢?」

    很顯然,她沒留下ta,但他仍問了出來。

    「你吐血進醫院那次,我回去了。」姚苒垂眸,腹間通過回憶似乎傳來一陣撕痛,扯著她的心肺,「在那時候沒的。」

    她深吸了口氣,再度抬頭,再怎麼強忍她的眼眸也還是染上一層霧氣,「我在另一個醫院住了三天,回來了。」

    「……」

    陳匡遠白著一張臉,緊抿著唇,就那麼痛苦的盯著她看,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他一直以為姚苒從離開後就再沒回去過!哪怕他因為吐血而進醫院,都沒有她的半點影子半點消息,他想她肯定是恨慘了他,所以才會走得那麼義無反顧,對他沒有絲毫的眷念可言!

    可現在,姚苒告訴他,她懷過他的孩子,她懷過他心心念念的那麼久的孩子,她懷過他們共同的孩子,可是這個孩子在他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又那麼悄無聲息的走了,姚苒忍受了一切痛苦,在他生病住院的時候,她就在不遠的另一個醫院,獨自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從身體到精神。

    他對此,卻全然不知!

    陳匡遠瞬間心如刀刺,痛徹心髓,他抖著身子,僵著動作,朝她走了一步兩步三步,第四步的時候他頹然頓住,明明夏日的天氣,並不冷,他卻覺得身體凍結成了冰。

    「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不動了,輪到姚苒朝他走去,她走到他面前,仰頭看他,「陳匡遠,你知道我失眠多久了嗎?最多的時候,我整整三天沒睡過覺,可我一點都不覺得困,我可以整晚對著時鐘,看著它一秒一秒的走到天亮,我看心理醫生,我吃助睡安神的藥,我可以把一個月的量一個星期就吃完,可是我還是沒辦法睡一個好覺,你知道嗎?」

    她離他那麼近,觸手可及,只要一抬手,陳匡遠就能緊緊的緊緊的將她死抱進自己懷裡,但他此時,卻僵得連手指都動不了,他看著她,神情痛苦到極致。

    他帶給她的痛苦與傷害,成為阻止他擁她入懷的最大隔閡。

    屋裡只剩下姚苒的時候,她轉身又去拿了水杯,走到廚房去給自己倒水,她看似如常,卻在拿起水壺的瞬間暴露,她拿著水壺的手,抖的如篩糠,倒的水,灑了一半在杯外。

    又是睜眼到天亮的一晚。

    早晨天才微亮,她從坐了一晚的沙發上起身,蓋在膝蓋上的薄毯滑落在地,她赤足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一陣煙氣迎面而來,鑽進她的鼻尖,嗆得她微皺眉。

    男人就蜷蹲在她家門口,身上衣服都是昨晚那身,腳邊的菸頭幾乎堆成一座小山,菸灰散了一地,他眼底青色更濃,一夜之間,胡茬就冒了出來,青黑短短的,襯得他越發的頹倦狼狽。

    他在這坐了一宿。

    聽到開門聲,他抬頭,煙早被他一根接一根連著抽完了,他像是面壁痛定思痛了一夜,整個人罩滿了痛苦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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