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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6:24 作者: 半袖妖妖
整整坐了將近一個時辰,從髮髻到妝容,從配飾到鞋襪,她像個木偶一樣任著她們擺弄著,妝娘給她髮髻上戴了許多髮飾,妝容也略微誇張,誇張得有點可笑。
不過她知道,這是當地習俗。
兩腮兩團紅,朱唇微點,她拿著團扇,以扇遮面。
裙擺拖得很長,青色的刺繡之花蜿蜒在裙擺周邊,綠色的婚服,多是暗紋,她個頭嬌小,裡面穿了好多層,一層一層錯開,露出領口的白,外面披著廣袖短衫,走起路來需得步步小心。
新人之間,不得相見。
榮生過來傳話,因婚期匆匆,送她回雲裳坊,到了吉時再去迎親。
一切準備就緒,徐挽玉娘倆個左右一邊一個,都攙扶著她,這就出了亭蘭院,雍王府的外面自然有轎子等候,三人上了轎子,這就一同送了雲裳坊來。
這兩日未回,雲裳坊也裝飾了一番,徐良玉一下轎,就愣住了。
從門臉牌匾到門口的小夥計,都帶著喜氣模樣,看來李德是做了準備的,她慢慢走進去,街上過往百姓無不頓足觀望。
徐有義和柳相宜坐了一起說著話,她被人迎進了後院來,穿戴太過厚重也是動作不便,坐下就不動了。早起也未吃東西,病還未痊癒,青蘿給她拿了小果兒,就著碗一小個一小個餵了她。
徐挽玉拿著帕子給她擦著臉:「這也太突然了,雖說是高攀了,不該計較什麼,但是我們也該準備準備嫁妝,總不好讓你一個人,就這麼過去吧!」
趙氏當即落淚,在旁拉著小女兒的手:「我就你們這兩個女兒,可不能委屈了,可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想準備,也來不及了,接我們來的人也沒提及過什麼婚事,否則還能與你阿耶商量商量,看看有什麼實業可以轉讓的,雍王府不是普通宅院,你這麼空著去,也怕讓人瞧不起。」
徐良玉渾不在意的:「沒事,我在意那些的。」
自古以來,嫁女兒的,哪有不準備嫁妝的,律法都規定了,嫁妝多少,都是女兒家嫁過去的私有物,是她的財產,沒有嫁妝的女兒家,普通婆家都要瞧不起的,何況她這個,事實上,她到現在還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當真是心一橫,不知明日愁苦的模樣。
說是不在意,可做人父母,怎麼能不在意的。
趙氏去叫了徐有義來,既然準備普通的嫁妝來不及了,不如轉讓實業,既然嫁做人婦了,自然可以讓過來,之前波斯店與雲裳坊,都是以徐家的名義,此時落了她身上,還按了手印。
本來也就是掛著一個名頭,不過面子上更好看一些。
徐良玉也沒有阻攔,橫豎她現在身份也是不同了,若想站在李德身邊,總也得有些撐腰的身家才是,日上三竿了,外面的爆竹噼里啪啦響了又響,吉時快到了。
她知道,李德火急火燎地突然大婚,是為了趕在東宮太子之前。
從古至今,嫁女兒和娶媳婦就是兩種心情,徐挽玉和趙氏一起是互相抹著眼淚,都捨不得,青蘿都紅了眼睛,拿了絹帕給這個擦了,又給這個擦,惹得徐良玉也生出了些莫名的情緒來,也紅了眼圈。
她以扇遮面,這就靜靜坐在榻上,悄然等著迎親的到來。
火紅的燭火在一旁點著,徐良玉看著那對火花,慢慢呼著氣,許是自己病症還未痊癒,也許是她身上穿了太多禮服,坐了一會兒身上就發了汗,她索性拿著團扇給自己輕輕扇著風。
徐挽玉與趙氏尋了徐有義出去,這個時候不宜有男子相見,只青蘿陪著她。
屋裡燒得太暖了,她穿得又多,簡直動彈不得,青蘿見她神色,忙拿了絹帕給她擦汗。屋裡沒有水了,她拿了水盆就往出走,平時她們不在柳相宜也總讓小夥計燒水的,她到了前面去尋他,不等到了跟前,門帘一動,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一頭扎了進來。
她抱著盆,定睛一看,卻是檀越。
柳相宜帶了她去打水,檀越與徐家人打了招呼,只說有要緊事,這就一個人闖了後院來。
後院也沒有別人,只一個小小院子,三間屋子當中只有一個亮著紅燭,在外面都能看見,他快步走了跟前,急促的呼吸聲才緩了緩。
敲門,他在門外喚她:「阿嫂。」
徐良玉雖然詫異但也聽出了他的聲音了:「檀越,你來長安了?」
他嗯了聲,疾奔了一身的汗才一停下,被風一卷,冰冰的涼。
將門才推開了一點fèng隙,猛然想起阿兄成親之前,與他說過,新人不得相見,新婦也不得見人,當即倚靠了門邊,長長嘆了口氣。
他輕撫門邊,又叫了她一聲:「能不能,能不能過來說話,我不方便見你。」
徐良玉也不是第一次成親,自然知道新婚這規矩,她雖然不大在意,但是身處世俗,總要遵守的,她慢騰騰地下了榻,這就走了過來。
她走得很慢,也是靠了門口了,才站住了:「怎麼了?」
青蘿打水回來了,檀越遠遠地擺著手,讓她去前面盯著,自己則靠了門邊,悶聲道:「宋三郎出事了,宋家倒了,現在他不知被關押在哪個牢獄裡,徐家宅院可以收回了。」
徐良玉一口惡氣終於出盡,道了一聲好。
他猶豫片刻,一拳捶在門邊:「倉內那些糧食都充了公,洛州樂坊也收了回去,不僅如此,各地都增了稅,各地災難未去,疆土又消停不久,一旦開春了,怕是高麗和吐蕃等地都不能安生,我聽聞,我聽聞太子殿下憂國憂民久病成疾,這個時候殿下忽然與你大婚,你可想清楚了?」
門口開著一條fèng,小北風從外面吹進來,徐良玉也覺得渾身冰涼。
她以扇遮面,掩唇咳了咳:「咳咳,你來就是想和我說這些的?」
檀越抿唇,額頭抵住了門,咣咣撞了兩下:「我乃殿下身邊人,殿下若有心留你,何必非要大婚,身份門第在那,如此倉促,只怕……只怕別有用心。」
徐良玉笑,用扇子輕輕敲著門:「既是殿下身邊人,怎如此大膽,還敢上我這來說這些東西,人這一輩子吧,可能總會幹那麼一件兩件的蠢事的,我想總該信他一次,不然此生留憾。」
他一肚子想說的話,此刻都噎在喉間。
本是李德家臣,連命都是人家的,現在他冒死來了長安,卻也什麼都不能改變,沮喪可想而知,眼看著柳相宜已經往這邊來了,青蘿忙是踢了個石塊過來,心知有異,檀越忙是站直了身體。
青蘿也走了過來:「還是不要見了,吉時快到了。」
柳相宜也是迎著他:「檀小郎君,前面坐會。」
他點頭,最後在門上敲了一下,轉身與他往前面去了,青蘿見他們都走了才推了們進來,徐良玉靠站一邊,正看著自己的裙擺,怔怔出神。
她忙是上前:「怎麼了,他來幹什麼?」
徐良玉一手按在她的肩頭,卻是伸指在唇邊噓了一聲:「聽,我好像聽見奏樂了,想是吉時要到了。」
青蘿忙是側耳,果然有越來越大的動靜鬧了過來,她差點跳起來,直搖著徐良玉的肩頭:「啊真的!小姐姐你這回可是真的要嫁了!」
她提著精美的裙擺,扶著徐良玉走回榻前坐下,輕輕一放,裙擺頓時像綻開的花兒一樣,開了。
徐良玉輕撫扇面,輕輕嗯了一聲。
第97章九十八
第九十八章
唐朝婚嫁習俗蠻是有趣,新郎官身穿紅袍,新娘子卻是一身青綠。
紅配綠,站了一處,夠扎眼。
徐良玉團扇舉在臉前,半遮著面,她今日畫了眼妝,微微揚著眉梢,看著站在對面的男人,李德也瞥著她,眉眼間還略見烏青,可見這些日子以來,當真疲乏得很。
他目光淺淺,唇邊微微勾著。
賓客紛紛上門,徐良玉被迎親的迎了到雍王府,徐有義夫妻被請了上座,因為各種原因天家竟是無一人出席,不過女方娘家卻有高堂在長安,自然是要拜。
相比較雍王府的賓客,徐家人更為拘謹。
徐良玉之前就與她們說了,全程就只受著就好,隨他折騰去,黃昏之時,禮畢,也都奉了茶,李德牽著她送她回新房。
本來也是病還未痊癒,渾身無力,站了半晌,折騰了一小天,也真是沒有力氣了,出了前面堂口,李德直接將人抱了起來,在賓客的哄鬧聲中低頭:「遮臉。」
徐良玉低呼一聲,忙舉扇,遮住了自己大半個臉。
回了無了院,喜娘和一群小丫鬟已經開好了房門在候著了,被褥都是新的,李德將她放了床邊,單膝蹲了她的面前,細細端詳著她的臉。
她笑,用腳尖踢著他:「看什麼~」
他單手傾身,將她雙腿壓在床邊,依舊仰著臉看著她:「本王終於知道新婚之夜,新婦為何都以扇遮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