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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6:24 作者: 半袖妖妖
    光線隨著晃動也是忽亮,忽暗,映在李德的臉上,他目光沉沉,一直看著她,眸色深邃。

    有點尷尬,徐良玉兩手絞在一起,手背上還似乎有他的體溫,當時真是鬼迷心竅了,竟然去握他的手,他這個人平時一定很在意主動權,反握她的手,然後將她一路拽上了馬車。

    可能在他的眼裡,她是真的在和他鬧彆扭,現在上了車,也變成了和好。

    其實也沒什麼,她真的沒覺得有什麼。

    但是他這樣看著她,就讓她硬生生擠出一點委屈來,越是有人依靠,越是矯情,越是矯情就越容易胡思亂想,比如徐良玉,在心底衡量了一番,趁機示弱。

    兩個人坐了對面,她看著他,輕聲喚他:「幸好有殿下護著,不然今天真不知如何收場。」

    李德眨眼時候,眼帘一動,眼底還有一小點陰影,他嗓音微沉,輕輕用鼻音嗯了聲,依舊看著她的臉,也不知他一直看,看個什麼勁頭,這些天在一起磨合久了,也多少摸清了他的脾氣。

    順著他這一聲嗯,她順勢而上:「那殿下,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李德眉峰一動,示意她說下去。

    徐良玉聲音柔柔弱弱的:「雲裳坊在長安城難以立足,還是我給殿下看的版樣,出了成衣能不能送東宮去,當然了,其實我也很喜歡太子妃的,想結交一番。」

    他聞言,眉峰又落。

    李德傾身向前,二人之間不過就那麼點距離,伸手一撈,這就撈起了她肩頭上面的辮子,他輕輕扯著,然後坐直身體,直給她扯到眼前,讓她傾身過來,才是繞了發梢在指尖,又悠地放開。

    他眼底儘是警告之意:「你的野心,只是想開雲裳坊嗎?」

    徐良玉心底一涼,勉強維持住笑意,依舊柔柔道:「殿下這什麼意思?」

    李德目光如炬,只嗤笑出聲:「據我所知,運糧車已經走在路上了,可既然糧到了,為何不送到倉里去,偏要繞路走?雲裳坊莫不是個幌子吧?」

    她就覺得他不會對她太放心,知道得這麼清楚,想必早有人盯著她的小動作了。

    她不承認也不否認:「幌子也得有個幌子的樣子,殿下以為呢!」

    今日的她一早就是這兩條辮子,兩邊髮飾也稀奇得很,像兩根羽毛。

    被他這麼一扯,也沒急著坐回去,徐良玉眨巴著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發現他已板起了臉來。

    李德一點想笑的意思都沒有,神色淡淡的:「別的本王都可以睜一眼閉一眼,只是你離東宮的人遠點,尤其太子妃,她向來單純得很,繞不過你那些彎彎腸子。」

    東宮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她也很不想距離太近好嗎?

    單純的人如何能在東宮存活下來,只怕是多單純也得變得不單純了。

    她淺淺一笑,坐直了身體,恭恭敬敬地垂下了眼,順從得很:「我知道了。」

    說話間,之前一直隨意點著點子的手也不動了。

    可即便如此,男人也是對她忤逆有了絲絲的冷意:「從即日起,你去亭蘭院住,也放心,本王既說會護著你,便一定護著你,雲裳坊的事情你自己想辦法,運糧車也不會再過問你。」

    這話說得並未太多的情緒,然而,她還是抿住了唇。

    馬車很快就停下來了,這一次,才一停下,徐良玉沒再等李德下車,她第一時間站了起來,對他輕輕欠身,隨即掀開車簾逕自下了車,青蘿很快上前,主僕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雍王府。

    走到亭蘭院的門前,徐良玉才一往裡走,青蘿不明所以還拉了她一把。

    她正是煩悶,摔了青蘿的手,大步進去了。

    這院子其實就挨著李德的無了院,裡面擺設也不少什麼,被褥都是新換過的,早有聽令的小廝過來候著,讓他打了熱水過來,青蘿伺候著她洗漱。

    榮生又送過來兩個丫鬟,一個叫做綠雲,一個叫做綠歌的。

    徐良玉就讓青蘿陪著在屋裡住了,那兩個安頓了住處,早早睡下了,她心裡一有事就睡不著,硬生生躺了快亮天了才迷迷糊糊睡著,早上因為分了院子出來,靜悄悄的,竟是睡了一個好覺。

    青蘿也不敢叫她,還是她自己睡透了才醒過來的。

    早已經日上三竿了,洗了把臉,徐良玉坐了梳妝檯的前面,綠雲和綠歌爭先恐後的上前來,與她說著院子以外的事,一個說張良娣昨晚上跪了半宿昏過去了,一早請了大夫來,病了。一個說殿下早起心情不大好,讓人悉數換了下面的丫鬟婆子,僅剩下的幾個都是之前雍王府之前的人,例如她們兩個。

    徐良玉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就出了,全然不在意。

    青蘿依舊給她編了辮子,淡掃蛾眉,一副少女模樣,她坐了窗前,心情似乎不錯,一口氣畫了三四張不同模樣的版樣,過了晌午,分別卷好了,這就帶著青蘿出了亭蘭院。

    外面也無人阻攔,很順利出了雍王府。

    柳相宜動作也快,這么半天的時間版樣已經按著圖案雕刻好了,徐良玉將新的版樣給了他,讓他依照著上面不同的圖案打樣,昨個畫好的那個當即下了染缸,她捲起了袖子,親自染布。

    腦海當中,全然都是淡然的顏色,配著她的一枝獨秀分別上色。

    和她想像的一樣,青蘿站了她的身邊打下手,真的出色了,驚喜不已。

    柳相宜送了版樣回來見了染布的成果也很高興,三人高高曬了,都忙完時候又不早了,徐良玉的圍布上五彩繽紛的,染布的時候可能也沒太注意到,自己的裙角上也沾染了一些桃粉色和藍色,她扯下圍布一看,也別有一番風情。

    天色不早了,她才要離開,一摸腰邊發現天天掛在身上的那塊圓玉不見了。

    趕緊回去找,青蘿和柳相宜都是急的不行,這塊圓玉對於徐良玉來說,意義非凡,可不能丟了,回想之前,她一直在後院的染缸附近活動了,挨個撈了個遍。

    還是徐良玉在最後一缸里,撈出了那塊圓玉,浮面一層桃色。

    她抹了把汗,連忙拿帕子擦了,仔細先收了起來。

    才是收好了,前面的小夥計過來說宮裡來人了,雍王殿下讓人來接她,讓她立即回去,可是等不得,什麼都顧不上了,匆匆出了雲裳坊,上了門口的馬車。

    主僕二人上了馬車,青蘿才看見徐良玉唇邊落了一塊桃色緋紅,是才在染缸沾染上的。

    可這個時候再拿帕子擦,才想起來擦了圓玉了。

    也是想著橫豎要回雍王府的,到了趕緊洗臉應當洗得掉,不太在意,徐良玉忙了大半天也是累了,靠在車壁上就閉上了眼睛,青蘿在旁也歪歪著,原本到雍王府就那麼一段距離,可馬車疾馳了好半晌,也沒停下來。

    也是馬車太快,徐良玉驀然睜開了眼睛。

    她回身挑開了窗簾,往外一看,已經過了東宮了,她心裡一驚,忙拽了一把青蘿。

    青蘿已經睡著了,被她這麼一抓嚇了一跳:「怎麼了?」

    這傻姑娘還打著哈欠,徐良玉放下了窗簾,伸手撫額:「別睡了,再睡咱們就要到大明宮了。」

    青蘿嚇得差點摔下去:「什麼!不是回雍王府嗎?怎麼怎麼到這來了啊!」

    徐良玉:「不知道,見機行事吧,實在不行就閉嘴捱著,捱到殿下來尋我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然而和他每一次說護著她一樣,其實她從未真的相信過,在這樣一個朝代,想要一個人死去有無數個辦法,更何況是在大明宮誰的面前,心裡明鏡似地。

    馬車也不知行到了哪裡,終於停了下來。

    青蘿拉著她的手,徐良玉安撫地拍了拍她手,先行下車:「沒事,至少不會為難你,你不要說話。」

    說著掀開了車簾,緩步走了下去。

    車下果然有人在等她了:「徐娘子,請吧!」

    和青蘿說的時候是很淡定的,但是當真站在了大明宮的外面,心也微微的涼。

    不知走的是哪個門,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連在哪裡都不知道,從前的記憶早已經忘記了差不多了,但是在這個年代,對於武則天的恐懼是天生的,那樣一個上位者,以後的女皇,在她面前,只要人想要你死,恐怕她沒有任何的活路。

    她以為她見過大風浪了,她不會害怕。

    但她還是怕了。

    出來接她的太監不耐地看著她:「徐娘子難道還要讓天后等著你嗎?」

    她腳更有點軟了,青蘿一下車立即扶住了她。

    主僕兩個面面相覷,徐良玉額頭上密密出了汗了,才要往前走,突然耳朵一動,一陣鈴鐺聲似由遠至近過來了,非但如此,這鈴聲還有點熟悉,聽著馬蹄聲當真近了,她心如搗鼓,驀然回頭。

    眼底已經有了霧氣,就在徐良玉的身後不遠處,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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