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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6:24 作者: 半袖妖妖
    雖然徐有義一直覺得讓女兒嫁給檀三斤那病秧子,很是委屈,但是已經成了婚,檀笙待他們也很是上心,自然是也願她們夫妻和美,一聽說拌嘴了,一邊心疼女兒,一邊又記掛著,希望檀笙早日來接,勸說勸說,好讓她們好好過日子。

    可惜徐良玉醒過來之後,少了些少女嬌俏,卻是多了三分冷清脾氣,不讓他管。

    他盼著檀笙來接,可如此過了四五天,也沒有人來,他脾氣上來了,就也不管了。

    又過了兩日,鋪子開了門,徐良玉穿了一層又一層,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一早上打開房門就瞧見一地的白。也沒有風,只天降清雪,雪花不斷飄落下來,輕輕連成天地一色。

    到處白茫茫的,就連趙氏都對著雪景感傷幾句,徐良玉卻無太多感覺,傷或痛,喜還是憂,經歷便經歷了,她從不反覆去琢磨,有那個時間折磨自己,還不如站起來,該幹什麼幹什麼。早起徐挽玉說不大舒服,青蘿留在徐家幫著照顧她了,家裡沒有車馬,賴三扛了些柴,和她一起到鋪子收拾東西。

    才過完年,沒什麼人。

    後院生起火,才去了點寒氣,雲裳坊里的掌柜是她外雇的叫做柳相宜的,夥計是兩個半大小子,一個叫羅措,一個叫羅興,是兄弟倆。徐良玉清了清存貨,已經所剩無幾。

    賴三跟她說了一聲,這便要回。

    回頭取了五十文給他,讓他到街上給阿姐買點乾果小玩意,才到門口囑咐了兩句,撲撲騰騰跑來一個人。

    也不等看清模樣呢,到了跟前一下跪了她的面前:「徐娘子!我們家郎君可是真不好了,你快回去看看他吧!」

    賴三不明所以上前來攔,徐良玉低頭一看,原來是旺兒。

    她推了賴三先走,才是低頭:「我與你家郎君夫妻情分已盡,好與不好,都和我沒什麼干係,你回吧!」

    旺兒咣咣磕頭,已經帶了哭音:「徐娘子,徐娘子!」

    也不等她再言語,馬蹄聲由遠至近,帶起洋洋灑灑片片雪花,李德飛身下馬,他錦衣華服,兩步到了跟前是一身的戾氣。眼看著他目光冰冷,徐良玉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旺兒哭得不能自已,伏地不起:「郎君眼看著就不成了,徐娘子念著……」

    話未說完,李德已到身後,他一腳將旺兒踹翻在地,這就到了徐良玉的跟前來:「求她作甚!」

    說著,再往前一步,就在她驚恐的目光當中,一把拽過她的胳膊,反手一擰,再一抓一舉,人就被他扛在了肩頭。

    「啊!」

    第22章喜歡你

    第二十二章

    一路顛簸,徐良玉被李德按了馬上,顛得她差點吐出來。

    到了檀家的大門口,他又一把將她扯下馬來,本來還暈著,站也站不穩,一手扶著額頭,直晃。

    才要摔倒,李德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進去!」

    也是頭暈,氣極了管他是誰,拼命掙扎掙扎不開,又抬腳來踢他:「你放開我!他害我至此,哪個要回來看他!」

    忙亂之中,竟然也踢了他腿上兩下,李德目光冰冷:「有這骨氣,為何不在發現之時發作,偏要收了雲裳坊巨利之後,在他要死了才來計較?」

    他鉗著她的手腕,怎麼也掙脫不開。

    想她伶牙俐齒,怎肯輕易落在下風:「殿下當真護短,興他害我,不許我敷衍他了?」

    他也不答她,只拽著她大步上前,扯得她腳步踉踉蹌蹌。

    她下意識想要甩開他,可她哪有他那般力氣,一路被他拎著進了房裡。

    門外已經站了許多人了,檀越和檀溪在床前跪著,眼巴巴看著床上的人,都哭得雙眼通紅,又不敢大聲,李德推著徐良玉,直接推了床前去。

    她又一個踉蹌,扶著床邊的矮櫃才站穩。

    一屋子的血腥氣,檀笙穿著平常的中衣,手在被外放著,只這麼幾天沒見,就見骨節更是清瘦了。

    他眼窩略有青氣,臉上也是暗色,眼皮微微睜著一點,看見徐良玉了,立即扯了扯唇:「莫不是在做夢吧?」

    聲音輕得不可思議,若是之前,她什麼都不知道時候,想必此時早已撲身上去。

    她杵在床前,強忍著頭暈目眩的不適,定定地看著他,目光複雜。

    此時的檀笙呼吸都一會緊一會無的,別的已經交代完了,只對檀越擺著手,讓他帶著妹妹到外面去,檀越不敢不從,牽著檀溪的手,紅著眼睛走了。

    李德等人都紛紛避退,一時間屋裡只剩下站在一旁的麻姑。

    她手裡捧著準備好的衣衾,那是人死之後才裹的,徐良玉餘光當中瞥見,一時間竟是手足無措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床上光線太暗了,只覺得他臉色灰得嚇人,不似平時病色。

    他抬眼看著她,就這麼看著她,檀笙黯淡的眸子當中,竟有了亮色,他才吐過血,不敢大動,就指了一指矮桌上。她順著他的指尖走過去,床邊的矮桌上面,放著一封書信模樣的東西。

    打開一看,竟是一封休書。

    徐良玉不敢置信地往下看了兩眼,轉身走回床邊,看著他神色微妙:「檀笙,我不明白。」

    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例如像他他般謹慎的人,想要瞞天過海,至少她一時半會發現不了,他有心繼續欺騙她的話,說上三兩個謊話也能圓過一時,她相信他承認的那些事,他都幹過,就是不懂他這會為什麼又不騙她了。

    從來,他都懂她。

    就連她一個皺眉,他都琢磨許久。

    此時,她抿著唇,才說半句,他也懂。

    只好半晌才發出點聲音來:「不用服喪,你過你的。」

    夫死,服喪三年。

    她一手握成拳,幾乎將休書捏爛。

    他呼呼直喘著,聲音都小得離奇:「去吧,走吧。」

    是了,檀笙給她一封休書,她拿著這一紙休書,去了媒人處同去官府一趟,便能成自由身,她以為她看見他無論什麼模樣,都不能心軟,他欺騙她,坑害她,他對她做過的所有事情,遠遠比宋凜還可惡。

    她以為她拿著休書,轉身就能走開。

    他是病是災與她何干!

    他是生是死與她何干!

    如若不是這般病著,怕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吧,她的聲音似乎是從牙fèng里咬出來一樣:「我再問你一次,宋凜背後那些事,真的是你做的?有幾次我都察覺出有人在與我較勁,那就是你?」

    檀笙輕輕頷首,在外面的那隻手緊緊抓著床上褥單。

    徐良玉轉身就走,她腳步也重,說不清的情緒讓她又氣又惱,可偏偏才走了幾步,兩腿就像是灌了鉛似地,再不能動彈分毫。她的背後,是麻姑低低地啜泣聲,她的背後,是她曾經最信任的人,她的檀郎。

    她暗咒一聲,才是掉頭,三步兩步又沖回床邊。

    此時才又閉眼的檀笙聽著聲音又睜開雙眼來,他的眸子裡,是她又氣又惱的臉。

    徐良玉仍舊站在剛才的地方,看著他直咬牙:「檀笙,我且問你,自你我成婚,你可騙過我?」

    他眼底竟瀉出一點點的笑意來,他雙唇微動,聲音已啞:「怎麼不走?」

    她氣得尖叫起來,揮手打落手邊幔帳:「我問你,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

    這聲音像是一道驚雷,劈進自己的胸腔,少女向前一步,偏身伏在床邊,她的面前,檀笙消瘦得快要脫相的臉上,鼻底流出一點點的紅來,急得她忙伸過袖子來擦。

    如何能不在意,如何能不心痛。

    手心裡的休書早不知道剛才那一揮扔到哪去了,徐良玉伏身在他身前,回頭叫道:「大夫!大夫!」

    她的身體動作遠比她的話更在意他,檀笙輕輕地笑了,他計算來計算去,到頭來還是算不過人心。

    始終放在被底的右手一動,左手先是抬起來撫上了她的臉:「給你休書,怎不走?」

    這就像是她一直在意,一直想知道他到底騙了她多少一樣,他也想知道,他此時猜不出已看不透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輕輕摩挲著少女臉龐,他指尖蓄積的力氣,逐漸散盡。

    男人手才將要落,徐良玉一手握住,許是他的笑容還是那般純良,許是他的眼太過於模糊了,她心軟了。

    她鼻尖也酸,眼眶也酸:「不知道,我應該歡呼著敲鑼打鼓地慶幸,我和你沒什麼關係了,可是我高興不起來,檀笙,」輕輕搖了搖他的手,她哽咽道:「我高興不起來。」

    他胸前微微起伏,眼看著呼吸的氣都不順了。

    她又來給他順氣,一手還握著他的手,大滴的眼淚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你這樣,你這樣讓我以後還怎麼相信別人,永遠不知道你面前的人,是真是假,是良善還是窮凶極惡,永遠也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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