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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6:24 作者: 半袖妖妖
    徐良玉張口想問那原本用來置糧的銀錢去向,忽然抿住了唇。

    兩萬銀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她抬眼,看著他目光複雜。

    檀笙一看她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搶過她手裡的團扇,用力在她腦門上豎著敲了一下:「想什麼呢,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貨幣不均,難以置糧,不全是那兩萬銀錢的問題。」

    他這麼一說,她看著他的目光更加複雜,許久都無言以對。

    半晌,徐良玉趴累了,就偎在他身邊了。

    檀笙也是沒多精神,一會就閉上了眼睛,在他閉上眼睛之後,少女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到底也是倦極迷迷糊糊入了夢鄉,身邊的人才是再次睜開了眼睛。

    他手裡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她扇著風,目光中隱隱都是笑意:「人心總是難以算計,誰能料到,我了無生趣的一生,臨了,還能這般歡喜呢!」

    言語雖輕,卻也白了臉。

    團扇才一放下,男人唇角便是又出了一抹殷紅。

    第十章

    香帳之內,鴛鴦交頸。

    白藕一樣的玉臂在被外,微微彎曲著,拐在自己的身上。

    女子眉眼如畫,呼吸淺淺。

    男子低頭,能看見她肩窩處的骨肉分明,鎖骨上還有他啃過的痕跡,才是溫存過,下頷抵在她的額頭上,忍不住將人攬在了懷裡,仔細給她蓋得嚴嚴實實了。

    片刻女子幽幽轉醒,往外面看了一眼:「什麼時辰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他嗯了聲,只擁著她一手在她光裸著的手臂上摩挲著:「挽玉,你好好顧著自己,等成親了就好了。」

    徐挽玉低聲嗯著,依舊閉著眼睛。

    男子正是她的未婚夫秦行,此刻戀戀不捨,淺淺在她臉上啄著。

    他每天晚上都偷溜過來和她一起,天一亮就走。

    枕邊放著他從書齋帶過來的書,人下床穿衣,只聽見屏風後有窸窣的聲音。

    亮色在窗口映照進來,徐挽玉平時都要再睡一個回籠覺的,不知怎麼今日卻是睡不著了,躺了片刻也起床穿衣。才披了外衫,秦行過來擁著她又在她髻間親了兩口,依依不捨地抱著她來回地晃:「不想走。」

    她微揚著臉,輕笑著來推他:「走吧,我送你,我爹睜一眼閉一眼的也不容易。」

    秦行聽見她搬出丈人了,也知道這般不妥,轉身往出走。

    院子裡靜悄悄的,徐挽玉送他從偏門離開,才是吱地打開門,二人出了門口,卻是發現大門口已經站了一個人,徐良玉漆黑的眸子就對著她們,眨著眼與她們面面相覷。

    挽玉含羞帶怯,連忙捶了秦行一記。

    秦行也沒想到被人抓到個現行,連忙匆匆低頭,這就要走。

    徐良玉低頭見禮:「郎君慢走。」

    不說還好點,她話音剛落,秦行腳下一絆,當即一個趔趄,惹得徐挽玉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妹妹的眼睛:「誒呀!」

    等她再放手時候,人已經沒影了。

    徐挽玉有點不自在:「怎麼來得這麼早。」

    說著帶著妹妹進門,良玉跟隨在後,想著剛才那場景尷尬也變成了宛然一笑:「婚期定下來了嗎?」

    徐挽玉挽著她的手臂,輕輕點頭:「過年春天,還有一段時間。」

    是了,唐朝對於婚嫁雖然更隨意些,但是禮法不可破,春天成婚也好,也給她些時間多給阿姐準備些嫁妝。

    姐妹二人一起進了院子裡,青蘿已經起來了,連忙忙乎起來。

    徐良玉今日早起時候,被噩夢驚醒。

    偏偏身邊的檀笙臉色特別不好,她將他推醒,可他精神實在太差,昏昏沉沉很快就睡著了去,旺兒在床前守著他,她早早就奔著自己家來了。

    在徐家叫了兩個人,回到鋪子裡清理了一整天,才清理乾淨。

    鋪子裡一片狼藉,又請了做工的來修復,兩間的地方一共修理了七八天,才能見人。

    這個時候廢料早已經清洗乾淨了,之前為了抵債,做工的鋪子早退了租,此時不得不在後院臨時搭建了棚子,環境可謂艱辛。經過三四天的下料裁剪,竟有一千多半卷的絹布,四千多半卷的麻布,還有被剪裁下來的廢邊角以及被燒得不像樣的紗料。

    此時物價,絹一匹相當於二百錢,王公貴族得了皇帝的封賞,多有絹。

    平常百姓都穿尚未暈染的素衣,就是麻布。

    再有些家底的,穿紗攏白衣。

    這麼多的布料,可見當初宋凜故意引徐家入局,徐家放了多少家底在上面。

    這可能是她的第一桶金,必須成事。

    徐良玉一連忙了十幾天,每日早出晚歸,她走的時候,檀笙還未起床,她回來的時候他已睡下,他的臉色一直都差不多,不好也不壞。有時候檀越會守著他,有時候旺兒守著,也撞見過老大夫給他灌藥,不久他醒過來又是喜笑顏開。

    偶爾她早上起來時候,他也睜開過眼。

    只不過是問問進度,偶爾會給她些建議,雍王在檀家住了一兩日就去往長安了,檀笙說秋收了,又是天災年,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大家的日子就都不好過。糧倉未滿,此時他是戴罪之身,太子李宏監國由來已久,只由雍王暫時壓下來了未定罪而已。

    十一月末的時候,終於小有成果。

    此時徐良玉已經有五六天未回過檀家了,她白日跟著繡娘一起研究處理各種邊角廢料,夜晚和青蘿一起清掃打點店鋪。若用麻布拼成成衣廢工廢料不說,也難見回頭錢,她琢磨了一番,親手fèng制了一個人偶。

    其中一個繡娘提議說做布老虎,她覺得也不錯。

    麻布暈染一番之後,顏色變得多彩起來,一部分麻布做了布老虎,一部分做了人偶玩具,這個時候還沒有棉花,恰好那些廢料可以填充。人偶由麻布所制,有男有女,多是孩童模樣,高的能有二尺左右,相當於一個剛出生的嬰孩大小。小的能有一尺多,加上各種大小的布老虎,各種麻布都能用上了。

    紗最少,有的被裝飾在了人偶的頭上,做成了髮辮裝飾品,起著點睛的作用,有的和絹一起,製成了成衣。因為成衣多是拼湊出來的,少了拖地的行雲流水,卻是色彩繽紛,艷麗得很,十分適合少女顏色。

    樣品製成好了以後,徐良玉才是鬆了口氣。

    閒暇時候,她也和青蘿一起在廢料當中再三挑揀,有的紗鎖了邊之後,勾上一邊彩線,當即就變成了五彩的髮帶,她日日充實,這些東西就像是她的心頭血一樣,每一件看著都使人心神愉悅。

    按照現在這樣的進度,估計在年前能都能趕得出來。

    她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了,依舊神采奕奕。

    天快黑了,青蘿洗了手,見她還拿著人偶,過來給她掌燈:「小娘子,歇歇吧,眼睛再累壞了。」

    徐良玉手中拿著的,正是自己親手所做的那個,之前沒有填填充物,現在填充好了,人偶立即立體起來了,她手裡拿著一件桃紅的裙子,才斷了線頭,扶著胳膊腿就給穿了上去。

    偶人的臉上,多數都是簡單的針線活,彎彎的眼睛,彎彎的唇。

    然而她這個不是,她針線活不大好,臉上是畫上去的。

    徐良玉還特意自己做了炭筆,畫得有些卡通,看著十分可愛,這裙子和她身上的是一個顏色,髮辮用粗布條編制而成,由於女人天生愛美,她在結辮的時候,特意纏了彩色髮帶,拿著轉一圈,髮辮一飛揚起來,她也滿心的歡喜。

    實在是迫不及待,想要拿回去給檀笙看看,一日一夜不曾合眼休息,她也知道睏乏,只這個時候興奮更多一些,放下人偶,洗了一把臉,又照著鏡子仔細把衣裙都整理一番,這才拿了一塊大布給人偶包了起來。

    鋪子距離檀家可是不近,二人才收拾了東西,就像是心有靈犀一樣,旺兒竟然來接了。之前忙著留宿在這邊時候,檀笙也是讓旺兒帶話了,說讓她放心做事,不用日日回去陪他。冷不丁見到旺兒,起初還有點擔心,不過旺兒一見她就笑,也是讓她打消了心中不安。

    乘車回到檀家,幾天不回一下車竟也心跳加快了。

    這個時間院子裡也沒什麼人走動,徐良玉抱著布包更是加快了腳步。

    青蘿直在後面追著她:「娘子慢點走,小心摔著。」

    她哪裡肯慢,感覺自己都快要飛起來了,這種飄飄然的感覺不知從何而來,想到檀笙就想笑,一步未停,直接奔了他的院子。此時夜幕降臨,他屋裡也亮著燭火,少女的裙擺在青磚路上飄過,在石階的石沿上飄過,在門口飄過,那桃紅色像一道光,只在開門的時候一閃,人就進了屋裡去。

    關上門,一時間竟忘記了身後有人,旺兒和青蘿都被關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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