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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6:24 作者: 半袖妖妖
比起她的急切,徐良玉可是淡然。
她腳步也慢,一直跟著雙輪車的後面,不時飄著眸光到處張望,車夫也是檀家早年的家奴名喚磨兒的,早早等在門前了。旺兒低頭問了一句,檀笙嗯了聲,卻是回頭。
他不上車,似在等著什麼人。
旺兒到車上掀開車簾往裡看了眼,隨即也是以袖遮掩,輕咳了聲,像蚊子似地嗡嗡著:「郎君說的是,裡面什麼都沒有。」
徐良玉聽得真切,垂下眼帘。
之前她是聽見了的,檀笙讓旺兒去找檀越,安排兩個人備下四禮送到車上來,倘若有心,這時候早該備好了,她只當不知,帶著青蘿側立在旁。
青蘿也猜出一二,氣憤得直扯她的袖子。
她抬眸一瞥,青蘿扁了嘴卻是不敢再動了。
等著就等著,橫豎她站得起,檀笙也耗不起,想必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再不甘不願,少年到底還是急急領了人出來了,這也是徐良玉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見檀越。
兩個小廝跟著他出來的一路小跑,徐良玉眼一抬,看見所謂的四禮一一被送上了馬車。
她只認得生絹,收回目光才打量了少年一眼。
兄弟二人樣貌相似,臉上輪廓多秀美,檀越劍眉英目,一身青衫,臉色不大好看。
他腳步匆匆,站在雙輪車的前面,揖了一揖,揚聲道:「來遲一步,阿兄恕罪。」
他和徐良玉一般年紀,卻學不會隱藏情緒,面上還有不忿之色。
想來自她進門,真就一直不待見她。
檀笙自然也察覺到了,更是皺眉,厲色道:「這些話,留著跟你阿嫂說。」
說著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這就是讓自己的弟弟與她道歉的意思了,還很袒護她的。
徐良玉才一轉身,檀越已經沉著臉色作揖了:「阿嫂恕罪,實在是有事耽擱晚了些。」
她不過仗著檀笙還在,自然不能為難與他:「無事,也不晚,二郎有心了。」
再回頭,又對檀笙笑了笑。
眼看著不便發作的少年甩了袖子轉身走了,旺兒可是鬆了口氣,過來相勸,想讓主人上車,可檀笙手一動,卻是不許人上前來。晴空萬里,日頭已經攀爬上來了,他揚起臉來,看著徐良玉,嗓音略啞:「二郎年少小妹尚幼,你多擔待,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出了這個門,便不能反悔了。」
嗯,他能幫她東山再起,她自然也會遵守承諾。
她懂他的意思,一口應下。
第四章
站在徐家大門前的時候,徐良玉還有點恍惚,隨著時間一日日過去,她的記憶越發的模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太多的事情原主根本不願想起,她竟是想不起那些人的臉,很快,賴三迎了出來,大嗓門就嚷嚷了起來。
不斷有人出了屋子,小小院落當中,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不過多是婦孺,旺兒推著檀笙走在前面,徐良玉依舊跟在後頭,偷眼打量著那些看著陌生的人。
賴三指使著兩個丫鬟和他一起去搬東西,其中一個做婦人打扮,眼窩微陷頗有些異族風情,只不過她動作間都帶著畏畏縮縮的模樣,仔細一看她眼角還有烏青,二人走個頂頭,所以多看了她一眼。
徐良玉目光一掃,婦人連忙低頭。
很快,廂房的房門被人打開,徐有義一臉疲憊地出現在了面前。
他不喜歡檀笙,不過已經成親了,面子上總還是過得去,他招呼了人進屋,呼啦啦能有七八個人一起過來了,之前怕是也知道徐良玉病了,都偷眼瞥著她的臉。
她只當不知,聽著他們說話,三言兩語理清了人物關係。
徐家老太太一生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徐有義是個粗漢子,原來在鐵匠鋪做活,機緣巧合下才娶了妻,因為妻家的嫁妝才起的家,平時家裡外面他都不管事,依舊忙著個鐵匠鋪。
他弟弟徐懷信是個書呆子,功名全無,人卻風流,他成親後也一直和兄長住在一起。
一個妹妹遠嫁他鄉不在洛州。
徐懷信也有兩個女兒,都比徐良玉大,一個嬌玉,一個清玉,都未出閣。
原來在良玉姊妹訂婚後,不少媒人上門來的,也不乏有多少好兒郎的,但是徐懷信眼高,都沒成,結果這邊兄家婚事都退了不說,媒人也不上門了。
徐家今非昔比。
然而在他們的眼裡罪魁禍首就是徐良玉。
少女也是自責,才會一病不起。
此前徐懷信被涉嫌與縱火案有關,被抓了起來,三匹絹就夠流放的了,何況連燒了三家鋪子,徐家存在其中的絹布幾乎燒個精光,被搶救出來的布料也無心管理,此時都堆放在後院全是廢料。
就在徐良玉病了的那段時間裡,已經查明了。
原來是徐懷信外面勾搭的相好的,平日和她說了太多怨言,她受了他人挑唆才幹的,受了誰挑唆已經沒有證據再追查下去了,此時那個女人已經受了刑法,多日和她勾搭連環不愛回家的徐懷信便也回了家了。
就在徐良玉回來之前,女眷們在旁抹著眼淚,兩兄弟正是口角。
徐老太太向來最心疼小兒子,直數落徐有義,才一進院子正好聽見她罵他無用,罵他教女無方,連帶著徐懷信一家跟著吃苦頭了。此時早有丫鬟扶著老太太坐了上位,徐家兄弟兩個互相看不對眼一邊站了一個,檀笙自然被請過去說話了,只徐良玉落後一步,目光在這些人身上一點點掃過。
她的親姐姐徐挽玉是最後一個進屋的,看見她顯而易見的是喜出望外。
不管怎麼說,都不能失禮。
徐良玉挨個見了禮,最後到了姐姐面前:「阿姐,阿娘呢?」
聽見她問母親了,徐有義一臉疲憊:「這些日子身子越發不好了,一會兒你去看她時候可要好生勸勸,讓她安心養病,家裡的事情有我呢!」
徐老太太在鼻子裡哼了一聲,轉過臉去和檀笙說話:「可叫郎君看笑話了,我們家從前可不這樣。」
徐挽玉扯著妹妹的手,帶她出去。
青蘿回到徐家就沒影了,徐有義隨後也跟了出來。
他的妻子月華已經病了很久了,平時都在廂房養著,院子裡的狗後來勁掙著鏈子一個勁的汪汪叫,賴三使命吆喝著,之前賴三旁邊那個婦人恨恨過去打了兩下狗,都消停了。
徐挽玉姊妹走在前面,徐有義在後面追了上來:「良玉,良玉。」
下了石階,徐良玉停下了腳步。
男人有些不自在,雙手在背後搓了又搓,挽玉連忙先走了。
徐良玉抬眼看著這個很明顯有話要說的父親大人,差點笑出來,約莫著從前少女的口氣當即叫了他一聲:「阿耶,有事嗎?」
徐有義嗯了聲,順著她的話總算能開口了:「檀三……嗯,就是他對你好嗎?怎麼樣,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少女在他閃避的目光當中,看出了愧疚。
她很快回道:「嗯,挺好的,你也看見了,他身體也還成。」
徐有義聽見她親口說挺好的,才是鬆了口氣:「因我應了檀家的婚事,你阿娘一直耿耿於懷,身體越發的不好了,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從前大事小情都是你一手張羅,現下亂得很。」
之前都是他妻子掌管里外,後來身體不好交到了徐良玉的手裡。
徐良玉出嫁之後,一直不太平。
到了西廂房,聽說女兒回來了,趙氏早坐起來了,徐有義就站在門口,屋裡擺設極其簡單,徐良玉叫了聲阿娘,跪在了床前。她一進徐家就發現了,僅剩的幾個丫鬟,兩個伺候著老太太,一個伺候著徐懷信家裡的,還有一個是賴三家的婦人,干點零活。自己親娘親姐身邊,根本沒有人了。
此時青蘿先一步來了,她就是被趙氏養大的,當然傷心,正扯著她的袖子哭。
趙氏也紅了眼睛,叫徐良玉快些起來。
之前一直病著,青蘿知道她心緒鬱結,從不多說別的話,現在也實在太過淒涼,一等她起來,抱了徐良玉的腿就開始嚎,她這麼一哭,徐挽玉也悲從心來,止不住的落淚。
徐有義連忙上來勸著,只趙氏還和他生著氣,一句話也不和他說。
徐良玉都看在眼裡,抿著唇一言不發。
青蘿讓她做主,可她現在能做得了誰的主呢!
坐下來說了會話,也無非都是閒話,原來不覺得有牽有掛,此時坐在原主的家裡,看著原主的親人受苦,心中竟也憤憤不平,又惱又怒,壓著一股無名的邪火無處發泄。
她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此時也是忍著,只安撫了趙氏兩句,便提起了檀笙的提議,趙氏讓她放手去做,自然支持。徐有義什麼都不懂,從來都聽趙氏的,本來因為女兒的婚事,夫妻不和,此時更是連連附和,只求妻子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