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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1:41 作者: 引路星
    「你還好嗎?」徐以年輕聲問。

    夏子珩魂不守舍應了一聲。

    他一直是這副恍惚的模樣,宸燃有些不忍心:「你不用勉強,實在難過就哭出來。」

    這句話似乎觸動到了夏子珩緊繃的神經,他慢慢低下頭,仿佛失去了全身所有力氣,再也支撐不住。

    在他眼中,夏硯是個近乎完美的哥哥。夏硯年長他十歲,自夏子珩懂事起就一直將他護在身後。饒是夏子珩那時不諳世事,也知道夏家日漸式微、排在四大家的最末尾,是夏硯憑一己之力扭轉了局面。

    他喜歡安穩度日,不想一輩子當除妖師,夏硯嘴上嫌棄他不思進取,卻也默許了他的種種行為。

    夏子珩嘴唇翕動,從喉嚨里擠出的聲音痛苦而壓抑:「我不知道,我哥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他到底為了什麼?我…我好像不認識他了。」

    他前言不搭後語,顯然極度混亂,徐以年低聲道:「很多時候,事情並不像我們看到的那樣。」

    宸燃心有所感,朝徐以年看了一眼。

    「……葉悄下葬前我去看過,他被剖開了心臟和眼睛,因為他的身體裡有炸彈,不取出來可能過幾年就會爆炸。」夏子珩將臉埋進掌心裡,哽咽道,「那個畫面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直到我哥眼睛炸開,我都覺得郁槐弄錯了,可是他、他居然真的是……!」夏子珩再也說不下去了,他的肩膀不停顫抖,崩潰的哭聲迴蕩在空曠的審判大廳。

    徐以年和宸燃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一言不發陪在他身邊。不遠處的地面殘留著少許乾涸的血跡,傍晚的斜陽落在一排排空空蕩蕩的座位上,陰影被逐漸拉長。

    夏子珩忽然放下手,他眼角通紅,啞聲說:「我想回家了。」

    「一起吧。」宸燃立即道,「我們送送你。」

    徐以年也跟著點頭。夏子珩沒說什麼,徐以年便上前攬住他的肩膀:「走吧。」

    夏家的大宅掩映在蒼翠的竹林中,往日寧靜典雅的庭院人來人往,小道上也有無數踩踏過的痕跡。審判院的變故一出,總局第一時間派人前來夏家搜查。一路隨處可見執行任務的除妖師,他們有意無意投來視線,或是暗含憐憫,或是別有深意。

    徐以年下意識側過頭,出乎意料,夏子珩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他對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視若無睹,從頭到尾表情不曾變化。

    客廳內,夏父茫然地坐在沙發上,夏母在一旁掩面哭泣。看著仿佛一下蒼老了十幾歲的父母,夏子珩強撐著鎮定,他跑到沙發旁邊,輕輕叫了一聲。

    夏母看見他如同看見了救星,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小珩!你哥哥不可能做這種事,你去了審判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迎著夏母滿是希望的眼睛,夏子珩默默搖了搖頭。夏母心如死灰,潸然淚下。夏父見夏子珩無措地站在原地,沙啞著嗓子開口道:「你冷靜些,別嚇著孩子。」

    「小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要怎麼冷靜?!」她實在想不明白,自言自語,「怎麼去了一趟審判院就變成這樣了?明明今天早上還好好的……」

    夏父悲痛難耐閉上眼睛。夏子珩忽然抱住了她:「沒事的,還有我。」

    他一邊說,一邊抓住了父親的手,既像是安慰他們又像給自己勇氣:「沒關係,我還在這,一定都會過去的。」

    ……

    ……

    除妖局的搜查結束時,夏父夏母的情緒也慢慢穩定了下來。天色已暗,見夏子珩過來,徐以年擔心他晚上一個人休息不好:「你家有客房吧?我跟宸燃住一間就行。」

    「不用了,」夏子珩卻搖搖頭,「陪了我一下午,你們走吧。」

    宸燃還想說什麼,夏子珩推著他們往外走:「我爸媽狀態不好,就不留你們吃晚飯了。」

    「可是……」徐以年背過身,他扭頭凝視夏子珩的臉。離開了審判廳,回家之後哪怕夏父抑制不住黯然垂淚,夏子珩也再沒有哭過。

    徐以年忽然想起來,自幼時相識起今天是第一次見他哭。夏子珩平時懶散慣了,性格卻遠比他想像中堅強。

    「真的不用,小徐哥,你和宸燃都回去休息吧。」

    宸燃見狀,拍了拍夏子珩的背:「那我們走了,有事就聯繫。」

    「睡不著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徐以年補充,「反正我家挺近的。」

    離開的路上,徐以年不放心地回頭,夏子珩還留在庭院裡,男生望著頭頂上方漸漸明朗的月亮,臉上的神色模糊不清。

    待徐以年和宸燃走遠,夏子珩正想轉身回到屋內,一道無聲無息的影子出現在他身後,他猛地轉身,手中已經凝出鋒利的冰棱,向著對方的面門刺去。來人反應極快,靈活地往旁側一避,同時死死錮住夏子珩的手腕。

    「小少爺,是我。」

    夏子珩認出他是夏硯身邊的副手,曾多次陪伴夏硯出生入死。

    不等夏子珩開口,來人迅速道:「時間不多了,他讓我帶話給你。」

    「『當初行動時暢通無阻,近幾年才發覺順利得過了頭,除妖局內部有比我權利更大的人在推波助瀾,我竟也成了那人手中的棋子。為了父母和你自己的安全,就讓這件事到我這為止,不要再繼續摻和。』」

    聯想到今天夏硯面對郁槐的詰問絲毫不曾辯解,就像在忌諱著什麼,夏子珩表情劇變:「什麼意思,我哥說的那人是誰?!……他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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