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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1:41 作者: 引路星
    「滾開!滾!!」江乘雪的音量倏忽拔高,影靈咬牙不動,堅持攔在他面前。

    眼見旋渦越積越大,宸燃面色發白,拽住了失魂落魄的夏子珩:「快起來!徐以年好像失去理智了!」

    「……」夏子珩回過神,視線觸及到那恐怖的旋渦也是一震,急忙站起身,「必須讓他停下!」不然徐以年很可能因為反噬丟掉性命!

    細碎的陽光傾瀉而下,落在積雨雲般的旋渦頂部。夏子珩和宸燃頂著狂暴的風流拼命向前,不斷呼喊著徐以年的名字,處在風暴中心那人卻紋絲不動,仿佛外界所有聲音都聽不見了。

    刀割般的狂風中,夏子珩好不容易看清楚了徐以年的臉,嗓子頓時像被石頭堵住,再也喊不出一句話。

    漫天狂風裹挾沙礫刮過徐以年滿是血痕的臉頰,他跪在葉悄的屍體旁,眼淚從眼眶不斷滴落。明明周身的妖力強橫得足以毀滅整座大倉,他的模樣卻格外脆弱,仿佛一觸即碎。

    夏子珩不忍心再看,帶著哭腔嘶吼道:「小徐哥!你醒醒啊!!」

    宸燃急得大吼:「徐以年!!」

    陽光穿過大倉破損的四壁,照向龜裂的牆面。被藥物抑制的妖力一瞬間重新湧入郁槐傷痕累累的身體,鬼族天生的自愈能力因此發揮出更強大的作用。郁槐指尖動了動,單手按住自己的肩膀,將錯位的骨頭咔噠一聲掰正。隨著召喚出的靈體,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快速癒合,仿佛藥物帶來的影響從來不曾存在。郁槐活動了一下酸澀的手臂,最後慢慢站起身,向風暴中心走去。

    伴隨初生的朝陽,一道身影從後輕輕擁抱住徐以年。

    「好了,沒事了。」修長的手臂環上了徐以年的肩膀,將他溫柔地攬進懷裡,「你做得很好。」

    「無論你想殺了誰,我都幫你。」郁槐輕言細語,用堪稱荒謬的方式哄著他,「停下來,你會受傷的。」

    徐以年聽著耳畔柔和的安撫,隱隱約約看見了漂浮在空中的靈體,他呆呆地望向它們,一動不動。

    郁槐手指向上,從肩背摸到光滑的後頸,最後不輕不重捏了捏,像在撫摸一隻壞脾氣的貓。

    「乖,別讓我擔心。」

    徐以年遲鈍地反應過來,郁槐已經恢復能力了。

    背後傳來另一個人的體溫,環抱他的身軀結實有力,熟悉的氣息帶給了他無與倫比的安全感,令他情不自禁心生依賴。

    好累。

    一旦放鬆下來,緊繃的神經仿佛被拉進了沼澤,徐以年慢慢閉上眼睛,在郁槐的懷抱里陷入了昏迷。

    室內咆哮的風聲戛然而止,瀰漫著不詳氣息的旋渦也隨之消散。郁槐單手抱著徐以年,另一隻手纏繞上數條傀儡線,他手指拉扯,蛛絲般的細線接連刺入妖怪們的脖頸,大廳內的妖怪轉眼反目成仇、自相殘殺。影靈為了護住博士不得不竭盡全力殺死突襲的妖怪,混亂之中,雪妖竟是不管不顧,徑直跑向了葉悄所在的方向。

    「博士!」影靈一刀斬斷數隻妖怪的頭顱,急忙跟了上來。

    「給我,把他給我……!」葉悄的屍體近在咫尺,江乘雪不斷重複,清麗的面龐浮現出病態的執著。倏忽間妖力從身側擦肩而過,雪妖停下腳,身後的影靈被看不見的力量攔腰斬斷,他死前神色驚訝,仿佛沒料到自己會被如此輕易地奪去性命。

    本能令江乘雪僵立在原地,遲來的恐懼漫上心頭,他難以扼制地顫抖著,對上了一雙暗紫色的眼睛。

    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鬼族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妖怪。

    雪妖一族擅長精神控制,真正將能力運用到極致的雪妖本就萬里挑一,相比起其他同族,他的能力更是雞肋。那時候他極度厭惡自己的弱小,連帶著恨上了自己平庸的血統,對鬼族既崇拜又嫉妒,複雜而矛盾的感情令他萌生出親手創造鬼族的念頭。

    多年來,他的實驗即將趨於完美,鬼族又在五年前幾近覆滅,他以為自己造出了更為強大的實驗體,將鬼族踩在了腳下。

    但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面前這雙眼睛還是同過去一樣遙不可及。

    四肢百骸猛然傳來猛烈的疼痛,江乘雪雙目欲裂,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摘膽剜心的痛苦令他幾乎無法思考,他勉強仰起頭,恍惚中看見了郁槐眼裡毫不掩飾的惡意。

    這是報復。

    江乘雪倏地反應過來。

    他用血契傷害了徐以年,所以現在輪到他了。

    貫穿全身的疼痛不減反增,江乘雪只覺得自己像被活活剝皮抽筋、鑽心刮骨,他疼得在地上打滾,一時間喉嚨里不斷爆發出悽厲至極的慘叫。

    夏子珩和宸燃沖了過來,夏子珩抱住葉悄冰冷的身體,憤恨地看向不遠處撕心裂肺叫喊的雪妖。饒是對他憎惡至極,宸燃也不免遲疑了一瞬:「這樣下去……沒問題嗎?」

    「死不了。」郁槐睇了眼涕泗橫流的雪妖,神色冷漠得像在看沒生命的死物。大倉內腥風血雨瀰漫,最後一隻殺死了同伴的妖怪在傀儡線的操縱下提刀自刎,噴涌而出的鮮血很快匯入屍山血海,四周景象猶如地獄。

    郁槐垂眸,看向徐以年頸側鮮艷的血色符文。

    那一小塊符文烙印在白皙的肌膚上,不細看難以察覺,但血契發作時,符文會從脖頸蔓延至全身,令徐以年痛苦不堪。

    冰涼的手指緩慢摩挲血色的紋路,郁槐眼中一片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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