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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1:41 作者: 引路星
「……都過去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件事情牽扯到了多少人,幻妖只是其中的一家,你能殺了我,難道還能殺了所有參與過的妖怪?你母親未必想看見你變成這副樣子,你現在有能力、有地位,你可以去過更好的生活,你為什麼不放下?!」說到後面,他不知不覺抬起頭,表情也變得可怖而猙獰。
「放心,一個都不會漏掉。」郁槐無所謂道,「很公平的。」
大長老難以理解地看著他,終於發現了他和自己的不同。
他根本不在乎條框規矩,只要決定復仇就一定會不擇手段。這樣可怕的執著令人打從心底感到不適。他們的確做錯了,當初就不該給他留下苟延殘喘的機會;那時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剛成年的小鬼,就算他是宣檀的孩子,進了埋骨場同樣不可能有重見天日那天……
面對滿目頹然的大長老,郁槐賞賜般地開了口:「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你一樣需要償命,但我不親手殺你、不動你的家人。」
即使知道他的條件都有高昂的代價,大長老也無法避免地生出了一絲希望。他嘶啞著嗓子問:「你究竟想要什麼?」
「把你知道的真相完完整整告訴我,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他輕語了幾句。
大長老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表情從訝異轉為憤怒,最後又變成無可奈何的憎惡。
他失魂落魄道:「你這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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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以年睡了一整天。
過度使用異能不僅讓他全身肌肉酸痛,同樣耗盡了他的體力,連警惕性都跟著下降了不少,睡夢中察覺到有人接近才懶懶散散睜開了眼睛。
他還是很疲憊,思維也不怎麼靈活。眼前大致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意識到那人正直勾勾地注視自己,徐以年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
郁槐安靜凝視著他。
他的目光若有實質,一寸寸地,從柔軟的脖頸到白皙的臉頰,眼中無意識流露出渴望和貪婪。
徐以年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下意識問:「看我幹什麼。」
郁槐沒說話。
他略微傾身,視線也壓了下來。徐以年被他搞得相當不適,以為自己鳩占鵲巢的行為終於引發了主人的不滿:「別看了,我馬上滾。真不是故意賴著不走的,你該早點叫醒我……」
他邊說邊掀開被子,郁槐將他的舉動收入眼底,神色越發晦暗。
聽完大長老交待的那些事,他仿佛又回到了充滿血腥味的那一天。大量不愉快的回憶紛至沓來,從那天起,他的人生像是滑入了深淵,無數人站在上面丟石頭,當他終於支撐不住跌落,深淵裡的怪物們獰笑著拍手稱慶。
對他來說,最大那塊石頭是徐以年親手丟下來的。
當他在屍山血海里苦苦掙扎,原本覆蓋在胸口的婚契驟然一輕,郁槐遲了一拍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他身上的神經斷裂了大半,按理來說應該已經喪失了感知能力,但契約剝離的感覺清晰得可怕。
變故發生後,徐以年通過婚契直截了當說了分手,他不死心,想要再次聯繫對方,徐以年卻乾脆解除了婚契,毫不猶豫切斷了他們之間最後的聯繫。
被拋棄的記憶歷歷在目,偏偏他最想抓住的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既然徐以年不想要婚契,那就換一個吧。
妖族的契約五花八門,有一種以血為引的禁忌契約。結締血契後,受契方每隔一段時間必須獲得施契方的鮮血,否則便會神志失常,全身如同發病一般痛苦。
只要結下這個契約,徐以年的命就被他握在了手裡,至死都無法離開。
郁槐無聲無息攥緊了床沿,手背青筋突起。一隻渾身爬滿咒文的靈體悄然出現在徐以年看不見的地方,巴掌大的靈體睜開眼睛,雙瞳中凝起詭譎的鮮紅色紋路。
妖族的手背上同時浮現出一模一樣的紅紋,原本放在床邊的手指微動——
徐以年莫名感覺周圍氣壓變得更低了,他本能地停下了動作。
「算了,」男生忽然往後一靠,「不滾了。」
他踩著柔軟的被子,扭過頭來看身旁的鬼族。郁槐的狀態有些反常。他正想開口說話,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咕咕的聲響。
兩人同時怔了怔。
「我……」徐以年耳根發燙,窘迫道,「自由港能點外賣嗎?」
他悶頭睡了一天,傷是好得七七八八,三餐也全落下了。空空如也的肚子又一次發出了咕咕聲。徐以年簡直無地自容:「……我還是去吃飯吧。」
他剛要從床上下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昨晚打架沒注意,他把手機丟在了橡山競技場,身上也沒什麼現金。徐以年內心瘋狂撓牆:「那個,能不能借點錢?」
他說完對上郁槐情緒不明的視線,只覺得場面尷尬到極點。
一直沒搭腔的妖族看著他的窘態,終於開了口:「笨死了。」
隨著這聲不輕不重的諷刺,藏在角落裡的靈體閉上了紋路可怖的眼睛,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郁槐把手機扔過來,徐以年伸手接住,發現電話已經撥通了。
「要吃什麼自己說。」
徐以年猶豫了一下,大概是不怎麼好意思,試探性地問了句:「你吃嗎?」
男生望過來的眼神乾淨而柔和,從始至終沒有絲毫的負面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