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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0:55 作者: 耳元
    如今,這個答案再也沒人知道了,蘿珊忍不住嘆氣。

    ……

    且說梅茹一行從京城出來,北上到了泗城遇到太子。這次遼軍反撲,太子棄守關口而逃,一路逃到了這兒才停下來。

    眾人先去拜見太子。梅茹自然也要一齊去。她如今對那太子是噁心至極,一想到去年夏天半漪園中的那道齷齪身影,梅茹渾身就像有無數隻小蟲子在爬,恨不得捅他一刀。

    幸好現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色太子做不了什麼,不過是隔著眾人打量了梅茹一眼。

    只這猥瑣一眼,都讓梅茹覺得難受,垂在身側的兩條胳膊上俱是雞皮疙瘩。一時間,她又慶幸太子這次不隨他們一道去會遼河,否則這一路梅茹都要小心防備、提心弔膽。

    這日夜裡,使團一行還是要歇在泗城驛館。

    既然是歇在太子眼皮子底下,梅茹便將匕首壓在枕頭旁。已經夜深了,她卻一點都睡不著,耳邊但凡有個風吹糙動,梅茹的心就會跟著緊緊一跳。她腦海里總是不自覺的浮現那道齷齪身影,揮之不去,簡直成了她的噩夢!

    這種感覺真讓人難受,梅茹心裡壓抑,她徒然睜開眼。

    夜幕沉沉,上回她這麼無助,還是傅錚救的她。他將她死死抱著,擁在懷裡,身上還有微涼的酒意。

    想到那個人,梅茹忍不住嘆了一聲。

    明明她厭他的,恨他的,還恨的咬牙切齒,卻還是為他掉了淚。現在,梅茹已經不哭了,畢竟自己也曾經死過一回,她只是覺得莫名難受。

    好像傅錚這麼突然一死,她滿腔的恨意、怨憤、敵視都不知道該去哪兒,又該往哪兒走。她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堵著,堵得有些疼,又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空蕩蕩的,整個人飄忽而昏沉,很不好受。

    這一世,梅茹原本不想和傅錚牽扯上關係,她躲著他,避著他,甚至還想撮合他和二姐姐,更不想欠下他任何情分,偏偏事與願違,她欠了他很多。如今傅錚死了,而她卻讓他帶著遺憾離開。

    一想到傅錚離京那日,問她有沒有什麼話要交代,梅茹便愈發堵得慌。他是一個要征戰沙場的人,他那麼想聽,就想聽她說一句……如果她當時說了,梅茹現在也許不會這麼自責。

    這種遺憾,真的是天人永隔,永遠都彌補不了。

    光是這麼一想,梅茹頭又疼了,疼的像是有根銀針刺穿太陽穴,還很鑽心。

    ……

    翌日,使團離開泗城前往會遼河。

    眾人向太子辭行時,太子忍不住又低低拂了眼梅茹。不過一年未見,梅茹自然長高了些,身段纖盈的站在那兒,舉手投足間更是天姿自然。只是姑娘嬌艷的眉宇間多了哀傷,也不知是替誰傷神,反正小模樣是怪勾人的,讓人恨不得摟過來親一口。

    被太子這麼不要臉的打量著,遙想這人的齷齪心思,梅茹又要作嘔了。好容易駛出泗城,她才松去一口氣。只是一想到回來還要經過這個地方,梅茹便又有些犯愁。

    繼續往北走了數日,使團終於抵達會遼河邊。

    會遼河如今在遼軍控制之下,他們一到,那些遼軍就虎視眈眈,凶神惡煞,卻又是滿口嘲笑之語。

    梅茹從馬車上下來,面色凝重。

    這兒是數萬將士的葬身之地,是個徹頭徹尾的地獄。

    她仰著頭,靜靜端詳著這個地方。

    河邊的風迎面狠狠一刮,她的臉上好像被覆上了厚厚的一層血,全是冷的、沒有溫度的血。那是他們魏朝數萬將士的血,裡面還有傅錚的。

    梅茹眼眶又紅了。她望著這澄澈的天際。天上是大團大團的雲壓下來,壓得人心裡不舒服啊。

    也許,傅錚臨死前,就是看到的這一幕。

    又或者,他的眼底滿是嫣紅的血,所以,傅錚最後看到的,是血的顏色。

    梅茹鼻子發酸,她眨了眨眼,艱澀的別開眼。

    她終於來了,來送他最後一程,也算親手了斷糾纏了兩世的恩怨。

    ……

    這次議和一共談了三日。

    因為有正副使在,所以梅茹就是個打下手的,落得輕鬆。只是她心裡存著事,面上仍是凝重之色。

    遼軍對他們一舉一動皆看管的極嚴,絕不允許他們隨意走動,更不能脫離看守的視線。稍一不順意,對方就吹鼻子瞪眼。直到談完,簽下滿意的條件,那些遼軍才對他們寬鬆了些。

    當日夜裡,北遼宴請一眾使臣,略表客氣。

    梅茹沒有去,只對這兒負責的將軍央了一個條件。那將軍見梅茹是個姑娘家,又千山萬水過來,懶得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地方為難她,於是准了。梅茹客氣道了謝,這才面色鄭重的回了自己營帳。

    她得去給傅錚祭一杯薄酒。

    這件事放在心裡,梅茹根本不會忘。

    在營帳里,她換了身素色的衣裳,又摘了首飾。

    酒是早就備好的。傅錚不嗜酒,他前世就飲得不多,在外面皆是應付。偶爾兩人難得在府里吃飯,梅茹見他喝過幾次陳年的梨花白。猜傅錚大概是喜歡的,所以梅茹這次離京前就讓人備下了。

    這會兒意嬋提著酒和酒盞立在旁邊,梅茹看了看,嘆了一聲,吩咐道:「你留在這兒等。」她和傅錚兩世恩怨,如今隨著這個人突然的死而消亡,梅茹忽然想獨自清靜一會兒。

    意嬋點頭道:「姑娘自己小心。」

    梅茹提著東西,給大營守衛送上一錠銀子,這才走出遼軍大營,往會遼河去。

    黑夜裡,一道身影定定看著梅茹,然後悄然無聲的跟過去。

    關外是天高地遠的茫茫原野,真真是風吹糙低見牛羊,不遠處泛著波光的便是會遼河。今日月色不是特別好,灰濛濛的,暗淡淡的,但這河水仍像一條銀色的鏈子飄過去,也帶走了數不盡的亡魂。

    今日夜裡無風,站在空曠的地方,耳邊反而愈發寂靜。

    在這種擰著的寂靜中,梅茹好像能聽到那種刀槍錚鳴的聲音,那種顫抖的令人絕望的死亡哀嚎。不知傅錚死的時候,是什麼模樣……

    梅茹垂下眼,半蹲下來。

    她倒了一杯酒,酒盞端在手裡的一瞬,只覺得好沉。手中頓了頓,梅茹抿著唇,沉默的將烈酒灑在地上。

    這是她的,還有傅釗的。

    梅茹又倒了一杯酒。

    那陳年的酒香飄過來,縈繞在身畔,不知為何,她眼圈兒驀地就泛了紅。那一十三年的過往齊齊壓下來,而梅茹能想到的,卻是那一年漫天□□里,傅錚垂眸看著她,然後問,你是梅府的?

    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話,後來梅茹曾經千百次的回憶起來,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揪心。

    若是從來沒有遇到這個人,就好了。

    梅茹的眼底有了淚。她將那杯酒灑在地上,輕聲的說:「殿下,路上好走吧。」

    傅錚隱在不遠處,默然看著這一幕,薄唇緊抿,漆黑的眸子裡纏繞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好半晌,梅茹將東西收拾好起身。

    四處一片安靜,能聽到夏夜的蟲鳴,還有營帳裡頭那些胡吃海喝的聲音。

    梅茹定定站了好久。

    這兒的夜裡很涼。忽的,有一絲風過來,拂過她的鬢髮,吹到她的裙裾,這道涼意更深了些,梅茹攏了攏衣襟,慢吞吞轉身往大營去。她剛走出一步,驀地就嚇了一跳,急急頓住腳步!

    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個男人,兩個人靠的很近,她根本沒有察覺!

    下一瞬,待仰面看到他的臉,梅茹心裡咯噔一下,徑直擰著眉,滿臉不可思議的望著面前的人。

    只見面前的男人瘦瘦高高,灰濛的月色下,俊朗的面容顯得愈發瘦削,那雙眼仍是墨黑。

    傅錚?!

    那絲風吹得人愈發涼了,像是地獄裡吹來的,梅茹不禁打了個寒顫。

    「殿下?」她小心翼翼又試探地問了一聲,聲音輕輕的,似乎不敢打擾。

    四目相對,傅錚仍是定定看著她,眸色深深。良久,他喚道:「循循。」

    這兩個字甫一入耳,梅茹眉心擰的更加緊了,有種微妙的不對勁在心底游遊蕩盪,她戒備的打量過去。

    傅錚默了默,忽然笑了。他笑起來雙頰有些瘦了,卻還是好看。傅錚問:「阿茹,你剛才是在擔心本王,替本王傷心麼?」他的聲音雖是涼的,卻難得柔軟。

    不知為何,梅茹就鬆了一口氣,只困惑的問:「殿下你是人是鬼?」

    她的話音剛落,傅錚又笑了,他抬起左手撫上梅茹的臉,指腹在她的臉上輕輕軟軟的摩挲著,他問:「你說本王是人是鬼?」

    男人的手是熱的,梅茹有一瞬的怔楞,她忘了躲,只是驚得直直望著他,「殿下,你還……」

    傅錚的手撫著姑娘的臉,他傾身吻了下來,將梅茹後面的話都堵住了。

    梅茹的臉蹭的紅了,她手忙腳亂的推他,也不知道推搡到那兒,傅錚嘶了一聲,頓住動作,輕聲道:「別動,本王身上有傷。」

    他聲音輕輕的……梅茹又不自在了,兩隻手尷尬的垂在那兒,她別開臉。

    傅錚將她的臉板回來,沉沉看著。他的手還是撫在她的臉上,指腹刮過她紅著的眼圈兒,粗糲而柔軟。他說:「你捨不得本王死?」

    梅茹垂眸沒說話。

    傅錚嘆了一聲,說:「本王也捨不得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啊,今天這章卡死我了,我來來回回寫廢了幾千字,全是被渣坑了。。。。真的特別特別抱歉。說一下,今晚不更了,明天三更,會有一個前世番外。

    謝謝這麼多親請我吃鴨脖,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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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1.30【番外】

    「皇上!皇上!」

    小太監跌跌撞撞闖到乾清宮,石冬蹙眉:「還不到卯時,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小太監哆哆嗦嗦指著外面,面色駭然道:「石統領,冷宮的梅貴人自盡了!貴人身邊的靜琴也一併殉主了……」

    石冬聞言一震,忙轉身進殿。

    明黃的龍榻內傅錚已經坐起來,他的面色不大好,「怎麼回事?」傅錚沉聲問。

    石冬擰著眉,壓低聲道:「皇上,梅貴人死了。」

    「……」

    傅錚有片刻的滯愣,他旋即命人伺候寬衣,乘龍攆到冷宮。這偌大的冷宮如今就住著一個人----他曾經的結髮妻子。那裡面是真的冷清,庭院中只有一株樹,在蕭瑟的秋季里枯了,葉子凋零,老枝橫斜,沒有任何生機。

    空空蕩蕩的殿內,暈暗一片,光根本照不進去。早就有人將屍首抬到明間,遠遠望過去,那人軟綿綿的躺在地上,臉上蒙著白綢,無聲無息。

    傅錚從龍攆上下來,看著地上那個身影,心頭仿佛有什麼悶了一下,他怔怔往裡面去。

    「皇上,怕衝撞啊。」石冬攔道。

    傅錚肅然擺了擺手,一言不發走進去,走進這個冷清的真要了人命的地方。

    地上那人臨死前特地換了身乾淨素衣。如今這身素衣被血染得通紅。就見一支芙蓉簪狠狠扎進胸口,扎得很深,血順著簪子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瀰漫開,仿若開出了這世間最艷麗的花。

    這種艷麗灼燙進眼底,燙的難受,傅錚身子微微有些晃,他沉默的掀開那人臉上的白綢。

    白綢底下,是女人毫無聲息的臉,蒼白,沒有任何血色。這一回,她沒有梳妝,更沒有佩戴多餘的首飾,只散著一襲烏黑的長髮。她就這樣安靜的躺在那兒,雙眼闔著,難得柔弱,不悲不喜,不驕不嗔,卻再也不會睜開。

    那記悶棍重重敲下來,傅錚愈發覺得暈眩。

    梅茹走了,是被他逼死了,被昨日夜裡他跟她說的那些話逼死了。

    循循,你姐姐進宮了,她自小待你好,心地又軟,朕不想她為難。

    循循,天大地大,你還能去哪兒?念朕與你夫妻一場,你自請去冷宮吧……

    她來了冷宮,她走投無路,然後心灰意冷的將這簪子扎進了胸口。

    傅錚定定看著,探手撫過她的臉。那張臉沒有溫度,沒有喜怒哀樂,只剩冰冷。梅茹真的走了……這個念頭一起,傅錚心尖像是被什麼剜下去一刀,他打橫抱起地上這具早就涼透的身子。梅茹就那麼無助的靠在他的胸口,烏髮垂下來,手輕輕滑落在身側,一搖又一盪,再沒有任何生機。傅錚攏了攏她的頭髮,卻沒有一點回應,還是冷的。

    他抱著梅茹,走出清冷的宮殿。

    秋日溫暖的太陽已經升起來,這會兒暖洋洋的落下來,梅茹臉色依舊發白,白如紙,就算抹再多胭脂也沒有用。

    傅錚垂眸看著懷裡的女人,好半晌,抬起漆黑的眼,面色怔楞的一步步走出冷宮。

    「皇上?」石冬試探的喚了一聲。

    傅錚身形微頓,對著前面,他凜聲吩咐道:「朕想和皇后待一會兒。」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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