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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40:55 作者: 耳元
    「三姑娘,這……!」趙姨娘往後退了一步,不明所以。

    梅茹厲聲斥道:「見了我大嫂為何不行禮?你什麼身份?我大嫂又是什麼身份?」

    這一串的話振振有詞,驚的董氏眼淚都止住了,那趙姨娘更是怔楞住,下一瞬正要呼天搶地的撒潑,梅茹冷冷瞪她:「哭一聲,多掌一次,姨娘你好好掂量掂量。」

    趙姨娘頓時噤聲了,瑟瑟縮縮立在旁邊,自己扇了自己一下。她能仗著大爺的喜歡,招惹董氏,可她不敢招惹這位梅三小姐。梅三小姐的脾氣在府里是出了名的驕縱,喬氏又寵她的厲害,若是頂撞了這位三小姐,只怕喬氏能有一百個法子來苦整她!

    趙姨娘一時暗嘆晦氣,怎麼這位出手了?

    那邊春熙堂內,孟老太太保完媒,樂呵呵的問:「怎麼不見姐兒幾個?我家蘊蘭那丫頭可想她們,今日本來也要跟著來的,被她娘逮住了,這會兒恐怕還在逼著念書呢。」

    老祖宗杜氏皺眉:「姑娘家認識幾個字就好,讀那勞什子的四書五經?難道還跟男人似的,頭懸樑錐刺股,考功名利祿麼?要這麼說啊,蒨姐兒我頭一個捨不得,她身子骨嬌弱,請個夫子在家教教姐仨識字也就罷了。」

    孟老太太笑:「還不是蘊蘭的娘?」說著,她看向喬氏:「你那妹妹可是咱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學問好,這會子一門心思想著把安哥兒還有蘭丫頭栽培出來呢。」

    ----孟家和梅家是表親,喬氏嫁給梅寅,妹妹小喬氏則嫁給孟老太太的長子孟政。

    這話聽著是夸,可細細品品,不免有些老人家的埋怨。

    喬氏掩面一笑,少不得替嫡親妹子說好話:「老太太,您還不知道麼?我那妹妹啊,木頭人一個,眼珠子都掉學問里了,您千萬別介意。」她邊說邊拿手一比,逗得孟老太太和杜氏都樂了。

    喬氏也陪著笑,眼風再一掃,就見靜琴候在外面。擔心是循循有事,喬氏給劉媽媽使了個眼色。

    劉媽媽出去一趟,回來就將董氏和那趙姨娘的事簡單說了一句。

    喬氏顰了顰眉,面色不好。

    從春熙堂出來,她便去董氏那兒,待見到房裡平靜如常的情形,喬氏倒是一愣。

    只見董氏面色蒼白,這會兒躺在床上正要掙扎著起來請安,循循坐在旁邊陪著說話,而那個惹是生非的趙姨娘則立在一邊,戰戰兢兢的,臉還高高腫了起來。

    喬氏登時明白過來,她瞪了梅茹一眼,梅茹吐吐舌,乖乖退出去,留他們在房裡說話。

    梅茹也知道自己不該多事,可這事兒不管,後面就沒法弄了。

    ----喬氏為人能幹,做事慡利,若說有什麼不好,就是太過偏袒子女。

    待到夜裡用膳時分,梅茹磨磨蹭蹭,蹭到了喬氏那兒。董氏今天沒有在旁邊伺候,只剩她們娘兒倆。喬氏一直冷著臉,想來還在氣梅茹多管這檔子閒事。梅茹只好抱著喬氏的胳膊撒嬌:「好娘親,我錯了。」

    「什麼錯?」喬氏逼問。

    梅茹撓撓頭,道:「我不該見到大嫂尋死覓活,就一衝動替她教訓房裡的人。」

    好話壞話通通給她說了去,喬氏撲哧一笑,旋即又繃起臉道:「下回別這麼沒規矩!你一時慡快了,讓你哥哥怎麼辦?」

    何況,若是傳出去,也顯得梅茹太過放肆了些。

    知道娘是為她好,梅茹雞啄米似的點頭,末了嘆了一聲,道:「今日瞧嫂嫂那樣,也是可憐。」

    喬氏跟著嘆氣,捶了捶胸口,只是說:「你哥哥就是來跟我討債的!」

    「娘,那這事兒準備怎麼辦?」梅茹追著問,「趙姨娘肚子裡的……」

    喬氏這回不說了,點了點她的額頭,讓她一個小丫頭別那麼多事。

    梅茹撇撇嘴,心下甚急,只好委婉提議:「我瞧嫂嫂身子不大好,她身邊丫鬟又沒個得力的,不如娘再派個能幹的去?」

    喬氏一聽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董氏身邊的丫鬟都好欺負,根本立不起來!如此一想,她正要喚劉媽媽,劉媽媽恰好挑簾進來,附耳道:「太太,老爺回來了,這會兒喝的醉醺醺的,去那邊了。」

    一聽這話,喬氏心裡不免冒火,可礙著女兒在又不好表露,她點點頭,壓著火吩咐道:「派人去一趟,就說請老爺過來商量兩件事。」

    梅茹見狀,連忙尋了個藉口溜走了。

    哥哥嫂嫂不安生,爹爹娘親估計也有的一頓拌嘴,整個家都不安寧!

    如此一思量,梅茹愈發覺得他們這一房前景堪憂。思來想去,她只能把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可是,她一個女兒家能做什麼?

    第四章 【捉蟲】

    且說梅寅喝了酒剛回府,就被孫姨娘身邊的丫鬟請了過去。

    房裡頭,孫姨娘絞了熱的帕子,一邊替梅寅擦臉,一邊軟語道:「老爺,今日孟府老太太過來,好像是替芸姐兒保媒。」梅寅閉眼「嗯」了一聲,孫姨娘繼續道:「聽說保的西平伯府。這是好人家,不知太太她會不會……」

    她話未說完,梅寅睜開眼,蹙眉道:「她不是那樣的人。」

    孫姨娘滿臉憂慮,還要再說什麼,梅寅倒是先沉下臉,她只好將話憋回去。

    今天聽聞孟老太太來替芸姐兒保媒,孫姨娘是樂開了花,可一想到不少主母暗地故意使壞庶女的婚事,她不免又憂心忡忡,這才先在梅寅這兒說一嘴,誰知討了個沒趣!

    孫姨娘正懊悔呢,外頭有人來傳話,說太太有兩件要事請老爺過去商量。

    梅寅嚇得一個激靈,連忙收拾妥當去喬氏房裡。

    只見喬氏在屋裡端坐著,冷冷橫過來一眼,梅寅少不得做揖賠罪。

    喬氏氣消了,將梅芸的婚事說了,又道:「芸姐兒這樁婚事我瞧著不錯,老爺,你覺得呢?」

    梅寅點頭:「西平伯府也算有心,請孟老太太老保媒,雖然是二房庶子,和芸姐兒也算搭配,就應下吧。」

    說完一樁,喬氏慢悠悠泯了口茶,故意再冷他一下。

    梅寅連忙又做了個揖,伏小做低道:「夫人,還有一樁何事?」

    想到那樁事,喬氏重重嘆了一聲,道:「湘哥兒媳婦今天跟我說,要跟湘哥兒和離呢。」

    「和離?那怎麼行?」聽了這話,梅寅連連搖頭,「這事兒萬萬不可。如今董家二子才中了進士,咱們往後還得多走動走動,如果和離,這梁子就結下了。」

    「老爺,那你也得管束管束湘哥兒,他也太混帳了!」

    梅寅酒勁一上來,嚷嚷著要打。

    「打他做什麼?」喬氏攔道,「還嫌不夠亂?」

    梅寅一愣,嘆道:「那如何管教?真真是慈母多敗兒啊!」

    ……

    翌日清晨,梅茹來給喬氏請安的時候,梅寅也還在房裡頭。

    梅寅如今三十多歲,這會子一身月白繡竹紋長衫,玉簪束髮,整個人風雅的很。若說起來,梅寅和喬氏都是一等一的標緻人物,梅湘也長得好,一家子裡只有梅茹生的平平,唯有一雙桃花眼遺傳了梅寅。

    上一世,梅寅雖活到了抄家,但自從喬氏去世,他整個人便不對勁了。先是在喬氏下葬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幾個人都架不住,後來,更再未踏足那些姨娘的房裡,只每日喝酒度日。那時梅茹嫁給傅錚,偶爾才回來,梅寅還指著屋裡一樁樁物事,說這是你娘用過的,那是你娘喜歡的……

    如今回憶起這些,再看爹爹娘親都在,梅茹心裡便是滿足。

    見到梅茹,梅寅一雙桃花眼笑的彎彎的,招手就道:「循循過來,爹得了好東西給你。」

    「什麼好東西?」梅茹一溜小跑過去。

    「哎,慢點慢點!」喬氏在旁邊喊,「循循,注意規矩!」

    梅茹吐吐舌,跟梅寅相視一笑。

    只見梅寅從袖中摸出一方玉,獻寶似的遞到女兒面前。這玉正面刻著一個花園,垂花門裡面百花爭艷,背面僅琢了一隻蝴蝶。若放到太陽底下,那蝴蝶恰好停在一株花的枝頭上。梅茹捧著看個不停,喜歡的不得了。

    就聽喬氏問:「又花了多少銀子?」

    「不值幾個錢,想著循循喜歡就買回來了。」梅寅訕訕解釋了一句,復又看向女兒歡喜的笑臉。忽然,他「咦」了一聲,沖喬氏道:「我怎麼覺著……循循今日不一樣了?」

    「爹爹,我哪兒不一樣了?」梅茹一臉不服。

    喬氏看了她一眼,笑道:「是不大一樣呢,簪子少了,整個人……」可後面喬氏也不知該怎麼說,總覺得不太一樣。

    梅茹今日讓靜琴梳了個簡單的螺髻,鬢間只插了一隻簪子,頂端嵌著顆瑩潤的珍珠,確實有點少。不自在的摸了摸頭髮,她扭扭捏捏的問:「爹爹,女兒這樣不好看麼?」

    「好看!」

    梅寅答的不由分說,可他左瞧右瞧,又道:「就是這模樣太素了,都不大像循循了。」

    「循循喜歡就是了,你管那麼多!」喬氏嗔怪了一句。

    梅寅哈哈大笑,撣了撣袖子,這才起身。他得去衙門應卯,這會兒對喬氏道:「芸姐兒的婚事趕緊定下來,還有,好好勸勸湘哥兒媳婦,別再生那心思。」

    「知道。」喬氏點頭。

    梅茹聽的雲裡霧裡,心裡痒痒,於是纏著喬氏問:「大嫂生了什麼心思?」

    這一回,任她使勁撒嬌解數,喬氏也就捏了捏她的臉,什麼都不沒說。

    梅茹氣餒,托著腮,一臉悶悶不樂。

    娘兒倆鬧了一會兒,梅芸來請安了。

    梅芸今年一十有六,穿一身淡紫色繡竹葉梅花交領長襖,底下是再淺一些的長裙,整個人淡淡的,一雙杏眼低垂著,兩側丁香耳墜輕輕搖了搖,襯得模樣安靜極了。

    董氏今日身子仍不慡利,喬氏沒讓她來,只領著兩個丫頭去春熙堂給老祖宗請安。

    一行人到的時候,二房的人已經在了,圍著杜氏和樂融融。

    見他們來,杜氏冷下臉,視線戳在梅茹身上,重重蹙眉:「聽說……循循昨兒個又沒規矩了?」

    梅茹知她說管教趙姨娘的事,這會兒上前幾步,做乖巧狀:「老祖宗,循循知錯。」

    「哼,光知錯有什麼用?」杜氏戳了戳她的腦袋,恨其不爭道:「你這脾氣啊,根本不長記性!」

    梅茹低頭應了一聲,杜氏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兒,落在她的發間,不由疑惑道:「循循今兒不一樣了。」

    又來一個不一樣?

    梅茹臉一紅,暗忖,自己不過少插幾支髮簪,怎麼弄得像發生了大事?

    知道女兒不想被訓,喬氏開口解圍道:「老祖宗,過兩日我想領著湘哥兒媳婦去一趟蓮香寺。」

    蓮香寺?

    梅茹一聽又來了精神,她望著喬氏,眼巴巴的,恨不得腦門子都寫上「我也要去」四個字。

    老祖宗倒不反對,只是見梅茹那副模樣,又不高興了,「循循也想去?」她問道。

    被當場抓個正著,梅茹縮了縮脖子,乖巧應道:「回老祖宗的話,孫女兒是想去。」

    杜氏不悅:「一個姑娘家成日往外走,心要玩野了!多跟你二姐學學,在家裡安安分分的。」

    梅茹扁扁嘴,正想著怎麼說呢,那邊廂梅蒨已經軟語道:「老祖宗,夫子這幾日不在府里,我也悶得慌,正想出去走走呢。」

    她這一說,杜氏立馬變了臉色:「好啊,姊妹幾個一起去,在一處熱鬧熱鬧。」

    這便是差別!

    梅茹不免又慪氣,一抬頭,恰好對上梅蒨沖她笑。這人眼裡全是溫柔的和煦,善解人意極了,襯得她愈發無理取鬧。

    梅茹心底一澀,不自在的避開那人的笑意。

    再說了一會兒話,杜氏便將他們四個姑娘支出來,只怕是要商議芸姐兒的婚事。

    從春熙堂出來,梅芸和梅蒨走在前頭,另外兩個落在後面。梅茹和梅萍湊在一處,肯定是要鬥嘴的,這會兒已經又斗上了。

    梅萍道:「三姐姐,我瞧著你今日確實不大一樣。」

    梅茹道:「四妹妹,我瞧著你每日都差不多。」說著,眼神低低一看,落在她的頭頂。

    萍姐兒最怕人說她個子矮,這會兒氣的蹬蹬蹬往前,梅芸就落了下來,等梅茹一起。

    因為顧及喬氏,梅茹平時和這位大姐走動不多。芸姐兒性子也靜,不爭不搶,沒想到最後卻是梅府四個姑娘里過的最舒坦的那個。如今再瞧大姐姐,梅茹是真心艷羨。

    「大姐,」她壓低聲,悄悄跟梅芸道:「我早上聽爹娘說起你的事,要定了呢。」

    梅芸臉一紅,那耳根子也緊跟著跟火燒似的。她嗡嗡道:「還沒影呢。」

    知她害羞,梅茹也不多說,只是淡淡一笑,又過去董氏那兒。

    她如今一門心思惦記著哥哥嫂嫂的事,抽到空就想過去看看,生怕一不注意,就……

    梅茹進屋的時候,董氏還躺在床上,頭髮散著,眼底青烏一片,模樣憔悴不堪。和穗端著藥在旁邊伺候。只見碗裡全是黑漆漆的藥,一勺入口,董氏眉頭就皺深一回。

    心病還需心藥醫,哪兒需要喝這些?

    梅茹坐過去,笑道:「嫂嫂,娘說過幾日要帶我們去蓮香寺呢!」

    董氏面色虛浮,扯了扯嘴角,心不在焉道:「去寺里做什麼?」

    「嫂嫂,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梅茹故意引她,「那蓮香寺有京城一絕,就是素齋包子,用香菇、豆丁再搭配寺里種的野菜、蓮葉,香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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