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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5:24 作者: 篆文
我勉力平復心緒,再問,「臣請問殿下,那個商人盧峰現在何處?臣願與他對質,因臣當日便實話告訴他所贈之畫乃是出自臣筆下。」
「盧峰麼?現在已在順天府大獄中,他有買通內廷中官偷盜宮中之物嫌疑,豈可令其逍遙法外?」公主昂首與我對視道。
只是要對付我,何苦又去害旁人,強忍心中苦澀,我欠身恭謹對公主說,「臣確鑿歸還了畫作,盧峰手中之畫也是臣所做,如殿下有疑,臣可以再畫一副一模一樣之作來證明。故臣不承認自己有偷盜之舉,也無謂做這樣的事。臣這些年的確不涉外事,但即便從前,臣亦從未因朝中之事有過中飽私囊之舉。臣歷年俸祿和賞賜之物,足夠臣支付任何一件心儀之物。臣實在想不出自己為何要用如此拙劣的方式來換取一副畫,留下這麼明顯的罪證。」
公主似笑非笑的聽完我的話,道,「元承對自己的清廉倒是頗有自信啊,也難怪這些年畢竟無人查過你,究竟如何也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我瞧蔣錄剛才有句話說的倒在理,你不過是仗著有恃無恐罷了。」
「好了,都住口罷。」陛下蹙眉喝道,「朕聽了半日,根本就是筆糊塗帳。哪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元承偷盜宮中財物?僅憑他一個人的話?你忙忙的過來就為這點子事,還沒查清楚就興師動眾,越發的不穩重了。」
公主臉上閃過一絲惱怒,終究還是平心靜氣含笑道,「母親批評的是,女兒也沒說元承真的有罪啊。只是事情有疑,來問問而已。此刻他們各執一詞,依女兒的意思,還是審清楚的好。」
陛下道,「當然要審清楚。這個蔣錄若是說謊,便是欺君!朕明日便出發去泰山了,本就將監國之任交給你。你且拿他下去好好審審,務必審出個結果。」
蔣錄慌道,「陛下,臣冒著被掌印迫害的危險前來,是對陛下的一片忠心啊。臣所言不敢有半句虛假,望陛下明鑑。」說罷,連連叩首不已。
陛下俯視著他,森然道,「既然如此忠心,那還怕什麼。慎刑司的刑罰下必定會還原一個事實。倘若屆時證明你真的所言不虛,朕自會好好賞賜你,以做補償。」她看向公主,吩咐道,「帶下去罷,朕回京之時,你一定可以給朕一個交代。」
公主沒有絲毫猶豫欠身領命,隨即命人將嚇得癱軟的蔣錄帶了下去,一瞥我,道,「母親,元承是您的臣子,女兒自然不便審問,可女兒覺得元承雖不能說是待罪之人,但總有嫌疑未洗清,若是明日陪侍母親一道去祭天卻也不妥。一則,這傳出去讓人覺得宮規廢弛。二則,祭天原是敬告上天之意,若是有品行不端者侍奉御前,恐怕會有違天意令上天降罪。」
冠冕堂皇言之鑿鑿的理由,我想陛下此時也不好拒絕。而我亦明悉了,公主在今夜所有的舉動並非想要降罪於我,而是要將我留在京里。
陛下沉吟良久,頜首道,「朕可以令元承留下,靜待你查明真相。」她捕捉到公主臉上流露的滿意之色,繼續道,「在此期間,元承禁足乾清門。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准以查證的理由召見他,不許踏入他的居所半步,他的事只有等朕回來才可議處。蘊宜,你聽明白了麼?」
公主怔愣一瞬,無奈的欠身道是,之後未再看我一眼,告退離去。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陛下長嘆,面色疲憊,復又拽住我的手殷殷道,「記住我說的話,這些日子就在房裡讀書寫字罷,你若缺什麼便叫阿升去取。安心等我回來,一定不會有事的。」
第一百零八章 逆風自寒
我在乾清門的居所中過上了平靜的生活。雖然閒暇時不免思念,也會暗自思量御駕此刻行至何處,但平心而論,其餘的時間裡我享受著入宮以來難得的清閒自在。
這樣的幽禁生活讓我回憶起少年時,被先帝囚於北三所的那段時光,與之相比,我眼下的生活可謂幸福快意。閒時點茶茗香,且有詩書相伴,偶爾尚可弄筆做一副畫來自娛。我想,這也是我安之若素的性情使然罷,未嘗不是件好事。
阿升怕我煩悶,每日來和我閒話幾句,不過是外頭有什麼新鮮趣事,我聽過一笑罷了,倒是常麻煩他去南書房幫我取些書來讀。
轉眼半個多月過去,公主卻是異常安靜沒有任何針對我的舉動。
時近冬至,京城一連數日陰雲籠罩,一場瑞雪降臨在即。這日我正看到宋史列傳二百一十二卷中有李熙靖傳,因想起在列傳前幾卷中亦出現過李熙靖傳,故想讓阿升去南書房幫我找前卷以核對。
但阿升並不在房中,我無法只好回去等他,舉目隨意望去,卻見乾清門外空無一人,連值守的內侍都不見蹤影,當即心下生疑不知宮中發生了何事。
過了好一會兒功夫,聽到阿升急匆匆的腳步聲,待到門前他又放緩了步子,似乎平復了一下氣息才推開門,笑道,「大人今兒又想看哪部經史典籍了?我去給您拿,一會兒我再給您煮些密雲龍來喝罷。」
我直接問道,「外面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值守的人都去哪兒了?」
他當即愣住,支吾道,「啊?您什麼時候出去看了?沒,沒人麼?」
「就在剛才,不然現在我們出去看看。」我起身欲往外走。
他急忙攔住我,愈發慌亂的說,「別別,他們,他們可能是怕一會兒下雪都回去加衣裳了,您看陛下不在,他們就這麼偷空耍滑的,回頭您再發落他們罷,這會兒外頭起風了,您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