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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5:24 作者: 篆文
「你不是真心的,還是別說罷。這樣下去,我幾時才能去一趟江南啊?」她抬眼,做無語問蒼天狀。
對於她的執念,我由衷欽佩,「陛下可以先把公主培養好,這樣您離開京城,有監國太女坐鎮朝堂,您也就可以放心遊山玩水了。」
她輕瞥我,不滿意我的回答,「說到底,你也應該幫我多分擔些。我下江南可是要帶著你的,難道你不想我和一起麼?」
對於她發出的這個邀約,和隨之而來我腦海中想像的畫面,都令我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揚,我對她深深頜首。
「不過,陛下也知道,如果您去一次江南,花費巨大,幾近勞民傷財,沿途地方官員還不知擺多大陣仗來迎合您。其實,京城也有好玩的去處,陛下如果真的想散心,不如挑個好日子,臣陪您出宮去遊覽也就是了。」儘管我心懷嚮往,但尚存了理智來規勸她。
她一徑搖頭,想了想答我,「你說的固然好。其實我也不過是想多看看,那些大好的河山究竟是什麼樣子。一個帝王,雖說富有四海,坐擁天下,其實說到底,還不是被困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巨大牢籠里,金碧輝煌的宮闕就像一個金色的籠子,死死的罩住你。而那些在野的文人也好,雅士也罷,倒可以江山處處留下足跡,他們眼裡的這個世界,也許更有趣些也說不定。」
她忽然輕輕笑了,垂目凝思,片刻之後,悠然神往的說道,「都說江山是帝王的,一個並沒有看過她的疆域的帝王,也許真的不能算這江山之主。元承,萬里江山風月,本無常主,唯有閒者才是主!可惜,我們都沒有那般閒適的好運氣。」
第一百零二章 何事新愁年年有
冬至來臨前,宮中新進了一批各州府選上來的年輕宮女,為顯皇恩浩蕩體恤宮人,同時會准一批年滿二十五歲周歲的宮女出宮歸鄉。
阿升這些日子悶悶不樂,似有心事。我一再詢問他,他卻只搖頭不語,自他少年時代起便鮮少有遇到不快之事又不肯告訴我的情形,我不禁納罕,直到看到司禮監報送的這一屆放出宮的宮女名單時,才明白過來。原來在尚衣局服役,叫樊依的宮女也在名單之列。
這些年,阿升已和樊依建立了一種頗為親密的關係,類似兄妹,又無話不談,他每每無事時便會去找樊依閒談互娛,很明顯他並不想失去這個密友,心裡一定很不舍她即將要出宮離去。
我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提醒阿升,這是宮女到了年紀應享有的權利,除非她本人堅持要留在宮中服役。我暫時將那份名單按下未提,思索著找個機會,親自去問問樊依的想法。
一日傍晚,我去西暖閣中陪侍陛下。如今她已很少讓我親自奉茶,且暖閣中新來了幾個宮女還算伶俐,我便專注於為她念奏疏,讓她可以有時間一邊思考並稍加休憩。
「承乾宮和長春宮新進的宮女也都是你親自挑的?」批完奏疏,她問道。
「臣負責挑選養心殿和承乾宮的宮人。長春宮的人選交給了孫澤淳,他還算得公主的賞識。」
她立即聽出我的意思,「蘊宜還那麼不給你面子?既如此,你就少管長春宮的事,若有事只管來告訴我。」她此刻心情甚好,於是笑著埋怨我道,「行了,這會兒並沒旁人,就別臣來臣去的了,聽著累。」
我忙笑著答應了。正說著,一個臉生的宮女將新沏的女兒茶,裡面加了些芡實紅棗,既消食養胃,又有助安睡。我看向那宮女,她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圓圓的臉龐,很乾淨俏皮。我隱約記得她好似叫做俞若容,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然而她好似還沒完全適應這項差事,半垂著頭端著茶盤,快走到書案邊時,忽然手一松,茶盤從手中滑落,上面放的天青汝窯茶盞跌落在地,幸而地上鋪有有地錦倒未曾摔碎。
俞若容登時臉色煞白,驚慌的看了我一眼,迅速跪倒,一邊拾著茶盞,一邊向陛下連連告罪。
她此舉若要嚴究當算是御前失儀,該罰俸或者受些責打端看陛下此刻的心情。陛下皺著眉已有些不悅,一時也沒有立即發落她,她大概越發覺得陛下正積蓄著怒氣,嚇得一徑默默的叩首,卻不知該怎麼說些討饒的話。
我拾起那茶盤,見兩邊扶手之處有些油膩的痕跡,又著意看了一眼這俞若容,心中隱隱猜測,她大約是得罪了什麼人,人家在這茶盤扶手處故意塗了些油,令她拿著容易打滑脫手。也許是因為她得選養心殿,做御前服侍的工作罷。這類因為嫉妒而生出的陷害,在內廷中實在是屢見不鮮。
我笑對陛下說道,「這茶盤卻用的久了,扶手都有些鬆動,確也不怪她沒拿穩。臣早前發覺之後就想吩咐她們換了,一忙別的倒忘記了。是臣失察,還請陛下不要責怪她罷。」
陛下似笑非笑的瞥著我,又看了看那茶盞安然無恙,擺手道,「罷了,今日是周掌印替你說話,朕就饒過你一次。下次警醒些,不是次次都有好人願意幫你。」
俞若容未敢抬頭,叩首後連連道是,聲音仍有些發顫。我將茶盞遞給她,吩咐道,「去換了新的來,精心些,散了熱氣後再端來。」
她抬起頭,露出一雙透著聰慧的大眼睛,對我連連頜首,我亦沖她溫和一笑,希望能令她不再感到恐慌。
俞若容自去備茶了,我見陛下笑而不語,索性替她說道,「元承知道自己的毛病,恐怕這輩子都改不了了。也只有請陛下多擔待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