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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5:24 作者: 篆文
    「隨朕上城樓。」她低聲道,回握著我的手,握的亦那般緊。

    我迅速令禁衛軍將秦啟南押送回交泰殿,然後隨她登上了東華門城樓。

    她向西眺望,我亦緊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但見西苑附近一處宅邸煙塵翻滾,馬鳴聲,刀兵聲齊齊作響,和周圍靜謐的氣氛形成巨大的反差。

    而那座宅子正是當朝首輔秦太岳的府邸。

    她忽然扣住了我的手,一陣冰涼令我不由自主的一顫,她嚯的一指秦府的方向,怒道,「秦太岳果然謀逆!他哪兒來那麼多兵士?竟敢勾結朕的十二團營,是了,秦啟方正是十二團營的總兵!還有什麼比用朕的親衛軍來對付朕更令人齒冷的!原來他早就謀算好了。」這幾句話說完,她已是渾身發抖。

    我用力扶住她,讓她半靠在我身上,藉此來給她一些力量以期能穩住她顫抖的身體。

    她急命道,「元承,讓他們看緊了秦啟南,沒有朕的命令他不許踏出交泰殿一步。不行,把他押回重華宮,朕不能讓他離乾清宮那麼近。」

    我頜首,請她示下接下來之事,「秦府如何處置?」

    「讓皇城禁衛軍即刻去秦太岳家,務必拿下叛賊,生擒秦太岳。通知王玥令他調五城兵馬司的人一同前去。」

    我遵命,示意一旁侍立的阿升快去執行。遠處秦府上空的煙塵消散了些,漸漸露出府中情形,確有重重衛兵把守於外院,再望內宅方向,卻一派安靜祥和,看不出有任何異兆。

    我忽然心中一沉,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未及細想,卻已覺得她全身一松,整個人向我懷中倒來。

    我連忙向前靠攏,用身體承接住她。此刻我很想伸出雙臂環抱她,只要能令她感覺溫暖安全。我輕聲在她耳畔說著,「您已回到宮中,一切安全,沒事了。」

    「元承,」她抓著我的手臂,慢慢的攬上她的腰際,「你在朕身邊,對麼?」

    她這樣一句話,令我從最初忐忑的試探到最後不再顧忌的擁住她,並沒有猶豫太長時間,我頜首肯定的答她,「是,臣一直都在您身邊。」

    懷中的人再度傾靠,她的頭抵在我的胸口,好像那裡能給她源源不斷的溫熱,而此刻,我的心和整個身體也確實都在滾滾發燙。

    午後時分,王玥帶了十二團營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前來回稟,已將秦太岳及其家人悉數扣押在府中,只等陛下下旨羈押。

    他所述的事情經過也一目了然,他們到達秦府之時,確實見十二團營中的立威營隱匿於府中,一舉拿下之後,問詢秦太岳之時,他只說這是為了保護陛下安全才令十二團營的人前來護衛。

    之後陛下命王玥等人將秦太岳和秦啟方押送詔獄,其餘家人皆看管與府內,再命刑部先行提審今日縱馬前來報信之人,務必在晚間將此人供詞奉至御前。

    眾人退去後,她再度一懈,整個人靠在椅中。沉默許久,她向我伸出手,有些無力的問道,「秦太岳可以調動朕的親衛軍,朕是低估他了。元承,朕又不是昏君,他為何要反朕?」

    我沒有說出心中的疑惑,只是以柔和的語調安撫她,「等法司會審的結果出來,自會給您一個交代。陛下此刻可以放鬆些了。」

    刑部提審的結果很快呈奏上來,報信之人名張疏,是十二團營立威營的一名把總。供詞中說道,御駕駕臨秦府的前夜,秦啟方調派了立威營前去府邸守衛,說是要護衛聖駕。及至他到了秦府才發覺不對,秦氏父子並無接駕之意,反倒發給他們兵器槍枝,將大門緊閉,令營中人秘守門後,只等聖駕一到便一舉將陛下擒住。他見勢不妙,遂故意裝腹痛如絞,趁府中僕役不注意偷偷從角門溜了出來報信。

    他提到,自己曾在提督孫濟手下任職,受孫濟提拔,而孫濟與王玥一向忠君,他不敢有負上峰,故冒死也要將消息傳遞出來。

    當然審問秦氏父子的結果又是另一番說辭。秦太岳態度倨傲,堅定的說是孫濟向他父子建議,調派立威營前來守衛,只是為保護聖駕。他從未曾有謀反之意,更無謀反之動機,此事純屬構陷,更要求與孫濟對質。秦啟方則不發一言,無論問什麼,他都只緩緩搖頭目視別處。

    秦氏父子謀反一事在朝堂上引發軒然大波。眾人一面關注審訊結果一面揣測著陛下的意思,最終彈劾秦太岳的奏疏如排山倒海一般呈現於陛下面前。而陛下只是在思考,詔書中應列出秦太岳多少項罪名。

    這日,王玥將在秦府清剿的武器種類數量呈報陛下,又請示陛下對於立威營參與謀反之人的處置方式。離開之時,我將他送至殿外,然後提出送他到宮門處。

    「秦太岳倒了,陛下下令抄了他府上,查抄出了歷年外邦進貢之物,並二十萬兩黃金,還不算他侵占的田產,光是貪墨一樁就夠他死罪的。國庫又可以充實一筆了。」他感慨道,不無唏噓。

    我想著數日以來心中所惑,直截了當的發問,「仲威,可否告訴我,你是何時知道這件事的?」

    他一愣,驚異的轉顧我,「元承這話什麼意思?」

    「你我既為兄弟,我希望你能對我坦誠相告,如果你不願,我自然也不勉強。」我回答,「秦太岳供詞中提到他沒有謀反的動機,這句話,我深以為然。儘管他所做之事罪大惡極,但仍然不能與謀反相比,這是永世不能翻身的大逆之罪,也是最有效致人於死地的罪名。仲威覺得他真的有必要這麼做麼,何況此事疑點頗多,那張疏如何從壁壘森嚴的秦府中逃出報信便已令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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