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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5:24 作者: 篆文
    她住著東廂房,卻一直把上房收拾整齊留給我回來住。我不便去她房中,就邀她一道在上房中坐了說話。

    「大人今兒不開心,你有什麼能逗他一笑的好本事,快些使出來。」阿升自以為悄聲地對她說著,我卻聽的分明。

    「那我給大人唱個曲子吧,或者講笑話也行。哎呀,」她忽然皺眉叫道,「不巧的很,前兒和霓珍閣的掌柜說好了今日去取我定的簪子,若是這會兒不去,那個見錢眼開的主兒又該把我的東西賣給旁人了。」

    阿升撇嘴,忙道,「這值什麼,我替你取回來就是了。你只要把大人招待好,替他解憂讓他高興就行。你等著,我現在就去霓珍閣了,回來可得讓我看見大人開心的笑容啊。」說著他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我和白玉。她並不說話,只拿了蒙頂石花沖泡了一小壺,用秘色茶盞盛了遞給我,含笑輕聲道,「我用著您的錢,還貪漂亮去買新首飾來帶,您不會怪我吧?」

    我笑著擺首,和顏對她說,「不會。你也不必總在家悶著,該多出去走走。快到清明了,京城人家多去郊外踏春,也有去報國寺,白雲觀祈福的。你若是想去就讓阿升告訴我,我派人來跟著就是了。」

    她嗯了一聲,過了一會,悠悠的問,「您就不能和我一起去麼?」

    「清明那日,陛下會駕幸回龍觀遊春,我須陪侍在側。」我答道。

    她輕輕的說了聲哦,「那您平日裡呢?也沒有空閒出來逛逛麼?怎麼阿升偏那麼閒,可以隨時出宮似的。」

    我笑答,「是,我確是沒他自由。他不過跟我說一聲便可以出來了。我若是出宮須得陛下准了才行。」

    她有些不悅,默不做聲。

    我思忖良久還是決定向她建議,遂溫言道,「白玉,你想過以後麼?你若是願意的話,我替你去尋個好人家,保證不透露你從前的身份。嫁了人便能安穩的過日子,這樣可好?」

    她還是不說話,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半晌抬頭沖我一笑,「行啊,我都聽大人您的。反正我是您買回來的嘛。」

    聞言我愣住了,有些結舌的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些事兒最終還得看你的意願,我不會勉強你。」

    她點頭,似不經意般的岔開話題,「大人今兒還回宮麼?」

    我頜首。她笑著起身,「那我給大人唱支曲子吧,好久都沒唱過了,您可別笑話我唱的沒以前好。」

    一會兒功夫,她取了琵琶來,撥了幾下弦,又為我續了一盞茶,這才坐下,清了嗓子開口唱道: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她本就有婉轉嬌嫩的嗓音,這一支折桂令唱得更是百轉千回,纏綿跌宕。

    卻聽的我是亦驚亦怕,我拿不準她此刻唱這曲子的用意,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喝茶,心裡只盼著阿升快些回來。

    「我果真嗓子不如從前了?大人連聲好都不叫。」她薄露嗔意的問我。

    我笑著搖頭,忽然覺得一陣倦意湧上,歉意地說道,「你唱的自然很好,只是我不大通音律,不會誇獎。」

    她半垂著頭,笑意模糊,「那我再唱一支,大人可得趁我唱的時候想好怎麼誇我啊。」

    我微笑點頭。她再度唱了一支山坡羊,聲音聽上去卻遙遠而空幻。而再度襲來的一陣陣困意令我猝不及防,眼前的人和物都變得搖曳起來,意識漸漸淡去,我努力的想從這片朦朧中掙扎出來,極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在尚存一絲控制力時,我起身,扶著桌子對她說道,「幫我去找阿升,我們該回去了。」

    手臂上一暖,是她攙扶了我,我無力站穩,不自覺的靠向她。

    她慢慢的扶著我走到床邊,輕輕將我推到床上,而我已不能辨別這個陌生的床究竟屬於誰,耳中隱約聽見有人低低的喚著我的名字。

    最終,我覺得五感仿佛都已喪失般,亦再無力氣睜開眼睛,只能任自己沉淪在這陣恍惚里,不再醒來。

    第七十二章 繚亂有啼鶯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似有人低語,又似有冰涼指尖輕拂過我的臉。

    我悠悠醒轉,渾然記不起身在何處,目力所及的事物皆讓我感覺陌生,直到對視白玉脈脈含情的雙眸,我猛然間想起了適才所發生的事。

    我立即坐起,向窗外看去,此時已月升枝頭,暮色四合,禁門應該已經關閉。我在強烈的頭暈目眩感中努力思索著,明日要如何向陛下解釋自己無故不歸的行為。

    「阿升呢?」思忖許久後,我急問道。

    白玉笑著,不緊不慢的答我,「他已回宮了。不必擔心,阿升自會替您向陛下解釋的。」她頓了一下,凝視著我,緩緩道,「您身子不適,剛才險些暈倒呢……幸虧是在家裡。」

    我艱難起身,仍覺無法站穩只得扶住床沿,這一系列的動作卻讓我清楚的看到自己身上的公服已然被脫去,只剩下月白色的中衣。

    我腦中轟然炸開,蹙眉盯著她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坦然回視我,好整以暇地端了茶盞慢慢的品著,「您不明白麼?白玉只是想留住您,哪怕只留一晚上,陪陪我也好。」

    我無力的嘆氣,思路漸漸清晰起來,她在茶中給我落了藥,那麼這安眠之藥必是她早已備好的,難道她早就等這一天麼?又或者她已和阿升串通好要這般算計我。我搖搖頭,不會的,阿升不會這樣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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