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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5:24 作者: 篆文
秦太岳頜首道,「如今兩淮,長蘆,河東轉運鹽使俱已就位,只兩浙還缺額,臣與內閣同僚商議,向陛下推舉一人,南京戶部侍郎左淳,不知您意下如何?」
她抿了一口茶,並未說話。秦太岳看了我一眼,又道,「左淳是乾嘉二十年的庶吉士,在南京戶部已任職七年了,按律也該調任了。他也算熟悉兩浙的民生民情,臣以為是個合適的人選。」
「朕記得他曾對先帝進言,應立長公主為太女。叔叔當日不是以先帝春秋正盛,不該妄議立嗣為由把他貶去了南京麼?怎麼這會兒又想起他來了?」她閒閒的問道。
秦太岳知她有此一問,遂笑道,「所謂時過境遷也,臣覺得他也知道教訓了,何況當日他不過是一時頭腦發熱,本心也還是忠君,且並未和長公主過從甚密。所以臣以為他既算不上長公主一黨,不如給他一個機會。陛下適時的也該安撫臣僚,不能讓他們覺得從前未支持過,或為表態過支持您的,從今往後就都得不到重用。如此一來,朝廷會流失人才,陛下也得不償失。」
她又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蹙了眉。秦太岳見她長久的不發話,便試探的問,「陛下如何考慮,可否告知老臣?」
她忽然深深的皺眉,一手輕輕的撫在隆起的小腹上,她向我伸出另一隻手,低聲道,「元承,朕好似不大舒服……」
我連忙抓緊了她的手,蹲下身子看她的面色,確有些發青,「臣去傳太醫。」我對她快速的說道。
剛要起身,她又抓緊了我,對我微微的擺首,「你先送叔叔出去吧,朕想歇一會。」
我聞言,看向秦太岳,他臉上的神氣也帶著幾分緊張,焦急的問了陛下幾聲,她卻一徑搖頭,只擺手而已。
「那臣先告退了,陛下千萬保重聖躬。」他無奈的嘆氣,躬身一禮後,向我言道,「元承照料好陛下要緊,若有不適快些傳太醫來看。不必送老夫了。」
我還是送他至暖閣門口,他並未多言,只客氣的與我道別。我心中有些焦急,忙跑回來看陛下是否有恙。
我半跪在她身側,看她依舊深鎖了眉頭,便輕聲問她,「究竟哪裡不舒服?還是累著了?臣扶您先去躺會,再找太醫來看可好?」
她半晌都不語,看的我更加緊張,我準備先命暖閣的內侍去傳太醫來,剛要起身,卻聽見她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我疑惑的看向她,見她眉目舒展,嘴角輕揚,眼中有幾許狹促之意,「朕沒事。朕是騙那個老頭的。不然他囉嗦起來沒完沒了的,煩死了。」
我驚駭,卻還是有幾分後怕,「陛下真的沒有不舒服麼?」
「當然沒有了,朕可不會難受還不瞧太醫!」她得意的沖我笑道,「放心吧,朕只騙別人,不會騙你的。你看秦太岳多討人厭,他今天非要讓朕做個決定不可,朕偏不答應他,一時沒想到什麼好法子,朕就只好先拖著了。」
我已相信她適才只是在裝不適,想到她裝的還挺像,我不由也笑了,「陛下確實騙過他了,可這件事早晚得解決,您還是要想個拒絕的理由才行。」
她歪著頭深深的吸氣,半晌,眨眼笑道,「左淳在南京賦閒,朕抓不著他什麼把柄。那就只好對秦太岳說,這個人八字和朕不合。你看他剛一提到左淳,朕立刻就不舒服了。可見他和朕相衝,要不然就是和朕的皇子相衝!」
她輕輕的摸著腹間,揚眉冷笑,「這可也是秦太岳的親孫輩,為了他秦家的骨血,朕不信他還敢提用左淳的事。」
這倒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但看秦太岳怎麼想罷。回想起剛才我的緊張和擔憂,我勸她說,「陛下以後不要隨意拿聖躬不安來開玩笑。臣很擔心,也很恐慌。如果陛下有任何不適,一定要立刻告訴臣,臣才能儘快為您去傳太醫診治。」
「知道了。」她忽然拉住我的袖口往下拽了拽,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她是要我向剛才那般蹲下身子和她說話,我自然聽命。只是一邊蹲身,一邊想著她還從未用這樣的方式示意過我,那拽著我衣袖的小動作,令她生出幾分別樣的可愛意味。
「朕很聰明吧?懂得用這招,誰叫朕是女人呢。看來懷孕這種事也不光只是令朕難捱,偶爾也是有些好處的。」她雙眸閃亮,我從她晶瑩剔透的眼中,看到了此刻正銜著一抹溫柔笑意的自己。
我的嘴角亦漫上濃濃的笑意,卻對她擺首道,「陛下如今也學會了偷懶,這樣的舉動再多幾次,臣怕您就不肯勤政了。」
她只笑盈盈的聽著,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卻只說了兩個字,「多事。」
言罷,我們都不約而同地相視笑了起來。她笑了一會,好像忽然想到什麼,伸手點著我說道,「你還好意思說朕偷懶,你答應朕的事呢?這麼久都沒做好!」
我迅速的回顧了一下她近期交辦我做的事,自回京以後,一樁樁一件件我都有照辦的,實在想不出她說的是什麼,最終我放棄回憶,誠懇請她明示。
「朕讓你寫的戲呢?」她鼓著兩腮,瞪圓了眼睛看我,「你答應朕要寫個不一樣的戲出來的,還說奉旨編戲文呢。」她在我面前攤開手,「幾時給朕看新戲?」
至此我真是無言以對了,我想要告訴她,於編戲文這類事,我真的是殊無才華。
可在她語笑嫣然的目光注視下,我忘了想要說的話,下意識的點著頭,只想沉浸在她秋水一般的眼波中,即便溺於其中,我亦會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