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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5:24 作者: 篆文
    蔡震亦跪地頓首道,「陛下,此人年少貪功,本就不該擔此重任,如今人證俱在,貪墨國稅,罪不容誅!請陛下從速將其治罪,以正典刑!」

    暖閣中陷入一陣安靜,隔了一會秦太岳率先打破了沉默。「陛下,王允文所言乃是一家之言,究竟在揚州發生何事,也只有他二人知曉,不如聽聽元承有何辯解?」秦太岳穩坐椅中,泰然道。

    陛下雙目朗朗的看向我,清晰的問道,「王允文說你曾對他威逼利誘,此話屬實麼?」

    「臣沒做過,請陛下明鑑。」我答道。

    「這倒成了個死帳了,一個說有,一個說沒有。除卻天知地知,其餘人也無從知曉了。」她嗤笑道。

    秦太岳起身揖手道,「陛下,既如此,只有查明結果方可推斷過程。請陛下下旨清查周元承家產,如卻有貪墨則從重追究,若沒有,也算是還他一個清白。相信元承也贊同老夫的建議吧。」

    「家產?閣老是指要朕抄他的家?他的帳本可不見得藏在家裡頭。」她從書案上抽出一本帳冊,示意我接過,我躬身接過來,聽她說道,「把這個帳冊給三位卿家看看。」

    我將手中帳本奉於秦太岳,他示意那二人一同上前觀看。我在一旁侍立靜候,亦可清楚的觀察到,這三人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尤以王允文為最,看到後來他額上已一層汗水。

    「陛下,這是?」秦太岳從容發問。

    她向我示意,我欠身答道,「這是元承賣鹽引所得,因不敢侵吞,故造此帳冊呈於御前,以備陛下知曉。陛下吩咐過元承,這筆錢雖未入國庫,但仍是朝廷資產,元承不得擅用。故至今元承從未敢動過帳中分毫銀錢。」

    蔡震倒吸了一口氣,張口結舌的望著陛下。我知他於此事來龍去脈並不清楚,只是聽命秦太岳來彈劾我罷了,而真正明悉的秦太岳此時卻依然面不改色穩如泰山。

    蔡震俯身道,「陛下,臣仍有不明。周元承確有私販鹽引之實,這與王侍郎所言相符。他此舉已經觸犯典章,應受重罰。臣估計他事後想來覺得此事做的不夠謹慎,於是故意將此帳冊交於陛下,以證其清明忠君,但陛下又怎知他會具實以報,沒有隱瞞?臣以為,這中間重要證人乃是和他接洽的鹽商,請陛下將此人找出於周元承當面對峙,才能一清二白水落石出。」

    「蔡公說的很是明白。朕也覺得那個鹽商才是關鍵,可惜,昨日元承來回稟朕,那個長蘆的鹽商忽然在一夜之間消失了。朕當時便覺得奇怪,不過今日見眾位遞上這份奏疏,朕也就不奇怪了。」她揚著手中的奏疏輕笑道。

    她的話令在場三人都有些尷尬,一時面面相覷。她向我招手,示意我替她將茶盞中的茶填滿,站在她身側。

    她伸手指向我道,「元承說他並沒對王允文說過那些話,朕也不想追究。因為整樁事是朕授意他做的。朕甫在兩淮施行開中法,又以鹽引為販鹽憑證,其中利益巨大,怕是早有不少人打從中侵吞的主意了。戶部負責鹽商和鹽引,責任重大,朕必須要知道,為朕管理財政的人能否堅守原則,不行私賄。朕令元承去試探你們,結果令朕很失望哪。朕讓他為欽差,代朕巡鹽,揚州上下人等便對他曲意奉承,極盡巴結之能事!戶部也一道淪陷,他伸手向你們要什麼你們便給什麼!是不是日後朕身邊的人出去,打著朕的旗號的,你們就什麼話都肯聽,什麼事都肯做?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替朕管理國庫,這樣效忠朕的?」

    她一聲聲的喝問著,王允文早已面如死灰俯地顫抖不已,蔡震亦已明白自己被人拉來做了個陪綁,遂悶聲不吭。唯有秦太岳面色如常,冷靜回道,「陛下苦心孤詣,老臣省得。老臣在此想要恭賀陛下,向陛下道喜。」

    「閣老此言朕不明白,朕有何可喜?」

    秦太岳微笑道,「陛下要明白,如今百官外臣或懼元承之威,或附元承之勢,皆是因為知曉元承身後所依仗的陛下您啊。這是官吏畏懼尊重陛下,是好事。昔年北周宇文泰與蘇綽曾對坐論貪官,蘇綽曾言,天下無官不貪,不怕官貪,就怕官有異志。如今看來,陛下朝中官吏雖非個個清廉如水,但卻對陛下心無二志。故老臣亦替陛下欣慰。」

    「閣老這番解釋新鮮有趣兒,讓朕大開眼界。那閣老倒是說說,對王允文這樣,既懼怕朕,又違抗朕意行賄,事後又覺得辜負了朕之顛三倒四朝秦暮楚之人,朕應怎麼處置為好呢?」

    秦太岳從容一笑,「誠如老臣所說,王允文乃是對陛下忠誠卻一時糊塗之人,先有罪,後也算有功,陛下看在他不顧念自己肯全臣子忠義的份上,不妨從輕發落他。」

    她摩挲著手上的金絲琺瑯彩護甲,想了一會說道,「元承,替朕擬道詔書,革去王允文戶部侍郎一職,遷雲南龍場驛丞。蔡震直言進諫,忠心可表,加歲米十二石,賞銀一百。」

    我欠身領命。此役只在她與秦太岳之間,然而至此,並沒有一個人最終完全獲得勝利。那以後,她厭恨秦太岳的心卻是更勝從前。

    第六十五章 語低聞香近

    待王允文和蔡震告退離去,秦太岳面帶憂色的上前道,「這些人不省心,倒叫陛下生氣了,是老臣失察之過。」言罷,他躬身請罪。

    「叔叔請起,你不知個中情由,何錯之有。」她依舊只喚秦太岳為叔叔,從不曾叫他一聲公公,「叔叔還有什麼事要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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