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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5:24 作者: 篆文
「白玉。」我甫一出聲發覺自己聲音暗沉沙啞,只好牽動嘴角向她微笑致謝。
她眼中流出兩行淚,卻對我展露了一個喜極而泣般的笑容,「您終於醒了,可嚇死我了。」
我很想伸手拂去她臉上的淚,剛一抬手發覺自己的手被她緊緊的握著,她一怔,旋即鬆開了,臉上微不可察的湧上一抹粉紅,她有些尷尬的起身去為我倒茶,扶著我坐起來慢慢的喝了。
我仍然覺得頭很重,下意識的去按太陽穴,她忙放下杯子坐在我面前幫我按著,她的手指冰涼令我覺得仿佛卸下了萬千負荷般,輕鬆平靜。
我有些貪婪的享受著這份舒適,不想開口也不想讓她停止,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升送藥進來,看到我坐起來一陣驚呼道,「我的爺,您可算睜眼了,阿彌陀佛……」他一面雙手合十做出個祈福的樣子。
白玉撲的一聲笑出來,「平日也不見你拜佛,這會兒大人都好了,你倒想起念經了,佛祖那麼忙才沒空聽你叫他呢。」
「你懂什麼,之前我要照顧大人哪有時間拜佛,我可都是在心底許願的,現在叫一聲不過是告訴佛祖他老人家大人好了,我多謝他罷了。」
「哦?你照顧大人?」白玉白了阿升一眼,又不經意的看著我笑道,「原來你比我照料的好,這麼辛苦還不快向大人討賞呢。」
阿升待要搶白她,我無聲的看了他一眼,他便沒再說話,我清了清喉嚨向他二人道謝,「這段日子辛苦你們了,如今我好了,你們也該好好休息去,不用守著我。」
阿升憨憨的笑著,「我年輕也不覺得累,其實倒是白玉辛苦了,她為了給大人……」
他話沒說完就被白玉一陣咳嗽聲打斷了,她臉上的紅暈比剛才更加濃些,低頭說道,「我也沒做什麼。大人病好了我就放心了。您病了有十天了。每日外頭都有來看您的人,都被阿升擋了,要不然光是藥材吃食這會子屋子裡都該堆不下了。」
阿升有些輕蔑的笑道,「那起子人真是不好打發,拿的可都是貴重的東西,沒有您的授意我可不敢收,索性都不叫他們進來就完了。」他略微正色地說,「李誠將軍來了,這幾日的功夫便把城外的盜賊清剿了個乾淨,賊首如今已經羈押的府獄裡了。他辦事還真有效率。」
我頭腦開始清醒起來,記起還有樁大事未了,心中又有牽掛便問阿升,「陛下有摺子發來麼?」
他點頭,「我去給您拿來。」
他出去了,我見白玉眼底有些青色,勸她去休息,她知道我接下來要忙公事便答應了,臨出門前又回首囑咐我道,「看一會摺子就歇著吧,您還好沒利索呢,不能太累了。」
我含笑點頭。阿升捧了兩本摺子,皆是我之前上報給陛下的秘奏,她批閱之後發回來的。她對賑災的情況很是滿意,說朝中人對我此行的表現也頗多褒獎,她已決定將京城東郊一處莊子賞賜給我,加食米歲三十六石。
另一封則是要我加緊查訪廖通,並囑咐我要提防他,恐怕朝中亦有人為他通氣,我此行會對他不利。
忽然看到後面又有墨筆批了一行小字,連府獄都敢去,誰叫你這般拼命了,若是染上什麼病叫朕如何安心?你且養好病再辦朕交代的事。
我看著那幾行字,想像著她說這番話時候的表情,那似笑非笑冷冷的模樣,眼神中卻透著溫暖的戲謔,關懷的嬌嗔。
我亦不由自主的低聲笑了起來,問阿升道,「我生病的事是你告訴陛下的?」
他坦然的點頭,「陛下吩咐的,她說您辦差的事不用我回她,您摺子裡頭都會說的很仔細的,如果您碰上什麼別的事兒或是有麻煩了就一定要告訴她。我可不敢抗旨。」
我點點頭,感受著來自心底的溫暖,「阿升,明日請李誠將軍來驛館一趟吧,我有事和他商議。」
我高估了身體恢復的程度,是以第二日李誠見到我時,我尚不能起身與他共坐,只能半靠在床上和他說話,我對他表示了深深的歉意,他回饋給我一個長者溫暖包容的笑意。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他,這位沉浮宦海數十年戰功卓著的老者面容平和慈祥,很難讓人聯想到他不久前平叛時生擒敵方首領將其當中梟首示眾的殺伐狠辣。
我向他請教道,「將軍給陛下的奏摺上說道廖通貪腐之事,您手中是有證人的,如今這人在哪裡,是什麼人?」
「說來也巧,這人是老夫在撒拉爾部生擒的一個敵軍翻譯官,叫張明。他原是本地富商經營有數十間的鋪面。他被擒時為了活命供出廖通侵占其財產田地將他趕出城,他走投無路才去投奔了叛軍。此人現在老夫帳下,不過他手中並無實據,僅靠一面之詞難以告倒廖通。他告訴老夫,甘肅大小官員皆唯廖通馬首是瞻,與他多有錢財往來。不過沒用,只要廖通不倒,這些人是不會供出他貪贓枉法的證據的。」
這就像一盤棋,廖通將棋下的嚴絲合縫不留一點破綻,要如何找到一枚關鍵的棋子來翻盤呢?
我沉吟著,忽然喉嚨一陣發緊不由自主的咳嗽起來,這一咳便似停不下來了,李誠見狀只好起身輕拍著我的背,我氣喘連連說不出話只能向他擺手道謝。
門忽然開了,進來的不是阿升而是白玉,她依舊穿著內侍的服制,她快速的斟滿了一杯茶遞到我唇邊餵我喝下,又撫著我的背幫我平順氣息。